姜照大概还是有些清醒,经高盛安这么一说,立马把灯笼塞给他,回身上了御辇,催促道:“那还愣什么呢,快些回宫更衣。”眼见是劝不住,高盛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青时身上。“好好好,陛下起驾!”安慰“已经子时了,陛下当真要去找谢司正,打扰她休息?”青时伺候姜照换了衣裳,又为她新绾了发式,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姜照本来也没大醉,这时候又醒酒三分,已经能正常思考。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蹙眉道:“朕也不知为何,总想着要去见她一面,若是见不到,便是觉也睡不着的。”青时叹道:“许是她将要出宫,陛下心里还是舍不得。”姜照抿了下薄唇,不置可否。为她绾好了头发,青时道:“更深露重,陛下要快些回来。”“朕知道了。”姜照乖乖应下。仍是抄小道,一路到谢锦住的地方,姜照身上有金牌,虽然已经是深夜,在宫中肆意行走,倒也不怕被巡逻的侍卫发现盘问。到了谢锦住的那个偏僻的小院子,本以为这时候她和徐伊人早该歇下了,却听见院中隐隐传来一些动静,姜照贴近了耳朵去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稍微敛起眉头,伸手叩响了木门。“是谁?”徐伊人的声音问道。姜照清了下嗓子,高声道:“伊人姐姐,我是阿照。”话音刚落,只等了一瞬,木门从内打开,露出徐伊人无奈的脸。“你怎的这么晚过来了?”徐伊人问了一句,未待姜照回答,又自顾道:“来得正好,快来劝一劝你阿姐吧。”“阿姐怎么了?”姜照陡然有些慌乱,绕过徐伊人走进了院子里。徐伊人在她身后解释道:“就是那个袁启,莫名其妙,前些日子还和锦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要去娶别人了,真是负心薄幸。”姜照听了一耳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满眼都是正伏在石桌上饮酒的谢锦,见她往日温柔贤淑,最是守礼的阿姐,如今全然失了仪态,一手伏在石桌上,一手握着酒杯,面上嫣红一片。“阿姐。”姜照喃喃念了一声,那人似是有所察觉,抬眼望向她来。那双曾经给过她无数柔情,伴她走过最为艰辛时刻,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泪水,一看见她,就直直的落了下来。谢锦手上一松,酒杯跌落在地,她双眼通红,落着眼泪,嘴巴轻轻动了一下。姜照看清楚了,她是在唤她。阿照。姜照此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从舅舅请旨赐婚起,她首先震怒于袁启的辜负,而后竟然暗自生出一些窃喜。她从来不愿谢锦嫁给别人,甚至不愿别人给她幸福。但是如今见了谢锦泪流满面的模样,姜照心如刀绞,方是悔恨万分,自己不该下那道赐婚圣旨,更不该因此错生欢喜之意。她稳步向前,半跪在谢锦面前,用袖口拭去她面上蜿蜒的泪痕。“阿姐,不要哭。”姜照的指尖轻轻拂过谢锦被泪水浸湿的纤长睫羽,低声道:“我替你把他夺回来,让他只能娶你一个人,好不好?”谢锦脸色木然,似乎是在考虑她的意思,姜照将自己的额头抵过去在她的额际轻蹭了几下,认真承诺道:“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一一捧到你面前来。”她嗓音轻柔,缓缓飘进谢锦耳里,谢锦闭了下眼睛,终于领悟了她的意思。“阿照。”谢锦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轻轻摇了下头。“我并不是非他不可,他要娶别人,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没有人比谢锦更能明白袁启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虽然有一席之地,但也并不代表什么。深宫八年,过了一定年纪,谢锦并不是很在意什么儿女情长。只是毕竟也付出了感情,甚至已经做好嫁给他的准备,谢锦并不是真的无情之人,她能接受,也能甘愿退出,但也是真的有些难过。这些话,她是不想对姜照说的。那一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担忧,谢锦凑近了甚至能趁着烛光,看出一片灰蒙蒙的倒影,那是她自己。“傻阿照。”谢锦已经不想再流眼泪,心里头那些无法疏解只能借酒浇愁的委屈,似乎就在见到阿照的一瞬间,全都消失殆尽了。或许阿照那天说的并非是玩笑话。她满心满眼里,的确装的全部都是谢锦。这样的阿照,待她出宫之后,就要孤零零一个人在深宫。谢锦不能再想,头晕目眩,心痛难当。她搂着姜照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住险些忍不住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