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虽然她在宫里也攒下些银子,算不上一穷二白,但出来时换了衣裳,随身的荷包也没带上,如今别说是黄白之物,身上连个铜板也没有。她知道钱袋子在元祥身上,却还是望向了姜照,附身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姜照若有所思,伸手摸到自己腰间的荷包,正是谢锦当初亲手绣给她的并蒂莲,出了宫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佩戴上了。荷包里的确装着东西,姜照从里面捏出几粒金豆子来,放到了谢锦手里。谢锦眉头一跳,那小二更是看直了眼睛。虽然说面前这二位从衣着打扮上看起来就非富即贵,可贵人小二也接待多了,能赏二两银子已是天大的恩赐,哪有这样一出手就是金子的。但既已拿出,又不好再全部收回去,谢锦踌躇一二,还是捡了一颗递给小二。小二虽眼馋,但并非利欲熏心之人,若是客人赏了铜板碎银他自昧下也无妨,但此处人多口杂,他若真收了金豆子,还不成为旁人的眼中钉。于是又看了几眼,还是忍痛收回视线,更加低眉顺眼道:“这太贵重,小的不敢收,谢过郎君与夫人好意,您二位稍等,小的去取茶水来。”小二走后,谢锦把金豆子还给姜照,便又回到了她的荷包里。“你装着这么多金豆子做什么?”见那个荷包鼓鼓的,显然不止有这几颗豆子,谢锦还是忍不住问道。姜照一脸无辜道:“是出门时青时姑姑给塞的,说如遇万一,总能派得上用场。”她是青时看着长大的,虽有主仆之名,私下相处更像是亲人,青时怕她出门不顺,多带些银钱总是好的,就抓了一把金豆子给她装着。谢锦闻言,也只能暗自感叹青时姑姑的拳拳之心。不多时,小二上了茶水和茶点来,还赠了一碟瓜子。姜照在宫里喝惯了贡茶,这壶寻常龙井她只喝一口便不动了,专心瞧着台上的说书人。说书人是个蓄短须的儒生,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布衣,头戴方巾,坐姿很端正,一手拿折扇,一手拿醒木,一边说书一边比划,看起来很是投入。他说的是什么故事姜照还没听出来,只是见他表演卖力,口齿也清晰,觉得新鲜之余便也十分捧场,听到精彩之处,跟着旁边的人一起举手拍掌。台上除了说书人,还有个弹弦子的少女,荆钗布裙,相貌很清秀,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弹弦子的手法已经很成熟了,时不时给说书人配个乐声。没过一会儿,书目告一段落,说书人下台喝茶休息,那个弹弦少女则是捧着木案下来,一桌桌走过,有人挥手驱逐,她便颔首离开,有人放上几个铜板,她更是连连鞠躬,只是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一旁茶客道:“这宋秀才也不容易,妻子早逝,给他留下个哑女,父女俩相依为命十数载,自己又得了那样吃钱的病,他若一撒手,他这哑巴闺女可怎生是好?”姜照闻声看过去,是隔壁桌两个书生在说话。怪不得那少女从头到尾不曾言语,连得了赏钱也没个谢词,原来是不会说话。姜照不由得心生怜悯,等少女捧着盘子过来,就又从荷包里摸出两粒金豆子来,带着笑模样放在了她的木案上。哑女本来眉眼低垂,不太敢看人,见案上陡然多了两粒金灿灿的东西,先是呆怔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姜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这是送给你的,可以让你父亲拿去金铺或者钱庄换银子。”姜照温声解释。哑女却摇摇头,看起来有些着急,将木案放在桌面上,冲姜照做了一番手势,想来是在表示哑人用的手语,可是姜照根本看不懂。她下意识地向谢锦投去求助的目光,谢锦拉住小姑娘的手,轻声道:“她给你,你便收下,现在就去找你父亲,让他拿去换了银子,好去买药吃。”方才隔壁书生说的话谢锦也听到了,知道说书人身上有疾。果然哑女听了这话,神情犹豫起来,谢锦又道:“人命关天,非是银钱所能计较,你且先收下为你父亲治病,若是想要还钱,也是来日方长。”说完又看向姜照,温声道:“我家郎君慈悲心肠,也算是救人一命。”姜照面上讪讪,好在谢锦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哑女跪地给她们二人磕了个头,然后又做了一番手势,就捧着木案快步走了。一旁来凑热闹的人向她们解释:“我懂得一些手语,方才那宋玉娘是在向二位道谢呢。这父女二人生活的确拮据,宋秀才屡试不第,家中也没有几分薄田,往日以写信卖画为生,若非得了病,也不会来这儿说书,怕丢了他读书人的脸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