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尾音上扬,可见愤怒。殿内寂静无声,无一人敢说话,只恨不得连呼吸声都不要有。高盛安捧着状书下了陛阶,快步走到了赵之尧面前,细声细气道:“赵尚书,方才陛下所说的话您也听到了?请大人诵读状书。”赵之尧喉头微动,颤着手接下了状书,还不等打开,就双腿发软地跪到了地上。“陛下……”他嗓音嘶哑,叩首道:“微臣知罪,愿受一切惩罚。但是我儿承绪年少无知,是罪臣作为父亲没有教好他,罪臣愿受千刀万剐之刑,求陛下饶他一命!”说着就往地上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痛哭流涕。姜照面不改色,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满面怔然的赵恒则身上,开口问道:“赵之尧父子二人仗势行凶,目无王法,且赵之尧身负要职,藐视律令罪加一等,作为其父,其祖父,朕想问问左相的意见,当如何判处?”“父亲!”赵之尧闻言,立马转向了赵恒则,哀求道:“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父亲,求您救救绪儿,他还年轻,不能就此丢了性命,父亲,儿子求您了!”他把头磕得哐哐作响,而他面前的赵恒则仿佛被卡住了脖子,面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宣政殿平时也会因为朝臣斗嘴而吵吵嚷嚷闹得人头疼,但是看赵家的笑话,姜照不但不头疼,还觉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赵恒则实在脸色难看,她还真想再催一催他。这场闹剧最终是由右相秦端出马制止,他请求陛下先将赵之尧收押,再让京兆尹彻查,看赵之尧除了买-凶-杀-人之外可还有别的罪行,待一切查明之后再行定罪。姜照拄着龙椅扶手,感觉看戏的兴致被打断,但她也不至于驳了秦端的面子,就点了点头,让殿前侍卫把赵之尧的官帽摘掉拉了下去。赵承绪做错了事有他爹赵之尧拼死保护,赵之尧做错了事却没见他爹赵恒则多说一个字,满殿朝官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赵恒则身上,既想看出他的想法,又想知道陛下会不会借机发难,也给他扣个什么教子不严的名头。但出乎群臣意料,姜照并没有再揪着赵之尧父子罪名不放的意思,转而问起了赵恒则:“左相今日来上朝,其实是想看朕的笑话吧?”赵恒则恍若初醒,有些呆怔地看向她,含糊道:“老臣,不懂陛下的意思。”姜照说的没错,他是想看王寅为难皇帝,更想看百官一起为难皇帝,但今日不仅是王寅没来上朝,皇帝还趁机狠狠打了他的脸,让闹笑话的成了赵家。他那里还敢多话,生怕皇帝再留了后手。但姜照显然没有轻易罢休的意思,掸掸袖子坐直了身体,目光缓缓从殿内群臣身上一一扫视,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开口道:“朕今日向众卿坦白一事。”赵恒则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听姜照字句清晰道:“自朕登基以来,群臣不止一次进言,让朕早日大婚,充实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也为江山社稷留嗣。”这话一出,还有人觉得陛下是想通了,可还没等心里的小九九打起来,又听她继续道:“朕以守孝之名,以年少为由,一推再推,不愿成婚。但理由和借口终究是有会用尽的时候,朕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所以朕今日就明确告诉你们,朕不喜欢男人,更不会纳夫生子,日后无论如何,众卿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朕绝不会妥协。至于子嗣和继承人问题,朕自有决断,会从宗室挑出人选来亲自教养,绝不会辱没了朕自己的名声,也不劳诸位操心了。”分明是一些惊天霹雳之语,她偏偏说得轻描淡写,让一众大臣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许久,才逐渐理清了她的意思。但理清了也不敢随便开口,下意识地在朝上寻找陆苍玉,才想起来最能治得住陛下的那位大元帅现在还在牢里关着,于是又只能齐齐看向了左右丞相。赵恒则自己抱着团烂摊子,这会儿自然没时间给皇帝落井下石,所以真的能站出来说话的也还是只有右相秦端,齐刷刷的目光直把他盯得浑身发毛。但他还是得站出来,并且一针见血地问姜照:“今天王御史没来,是不是陛下所为?”姜照也不否认,抿唇一笑道:“他来不来也没什么区别,左右他来了是他弹劾朕,他不来是朕自己坦白,结果都是一样的。”秦端道:“陛下不要偷换概念,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他长叹了一口气,面对着陛下晚来的叛逆觉得十分头痛,尤其怀念起陆大元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