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赵恒则,也是吃了好几本弹劾奏章。这回去沣州,姜照嫌他们烦,就不许他们往行宫递折子,说一切等回来再议。如今她回来了,倒也没忘记给御史台的承诺。王寅抬头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地回应道:“禀陛下,您去沣州的这两个月里,御史台确实积攒了一些折子,要呈请陛下御览。”“一些是指多少?”见他越淡定,姜照心里就越是打鼓。御史大夫王寅,出身于地方氏族,他生性秉直,宁折不弯,当初是得了太宗皇帝青睐,虽然自己消受不来,但却留给了先帝做大言官。先帝不敢拂了太宗皇帝圣意,捏着鼻子忍了王寅一辈子,虽然对于他弹劾的人不一定真的去处置,但是折子还是要照收,并且不能找理由罢他的官。当年谢玉折一案,王寅和御史中丞高敬是一起上的奏,但先帝也只是降了高敬的职。后来先帝早逝,王寅就继续做了姜照的大言官。姜照没像先帝那样做了太多荒唐事,王寅对她倒还算给面子,不像先帝朝时雪花儿似的上奏,但是他的较真态度着实也让姜照好生头疼。她平白不敢惹王寅,这回去行宫是想消停点儿,才不许御史台递折子,当时舒服是舒服了,回来见到了王寅,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可怕之处。王寅见她面色紧张,微微一笑道:“两日前听闻御驾回京,就让人送去了九华门,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御书房了,陛下回去批阅即可。”说完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道:“左右陛下已经歇了两个月,回来多费点儿心在正事上也是应该的,您说是不是?”姜照想狡辩于自己在行宫时也不是全在歇着,但见王大人目光如炬,就还是讪讪一笑闭紧了嘴巴,以免王寅急起来连皇帝也敢参一本。她回宫后也没去御书房,而是命元祥去将折子取到寝宫来。元祥办事得力,很快去而复返,姜照看着三名太监抱满怀了的奏章,手里的茶盏都险些没拿稳,匆匆放在了桌子上。“这些都是御史台的折子?”姜照瞪大了眼睛问道。元祥稍有犹豫,缩着脖子如实道:“回陛下,这些只是王御史一个人的折子,还有御史台其他大人上的,都在御书房放着,还没拿过来呢。”姜照咬了咬牙,嗓音都有些变了,指着那些奏折问:“他们是打算把朕的御书房堆满吗?”元祥忙安慰她:“陛下放心,王御史上奏最多,其他大人的少一些。”这安慰根本也没到点子上,姜照脸色变来变去,不耐烦地挥挥手,元祥意会,赶紧命人把奏折都放下,堆满了寝殿里的书桌。“这个王寅,朕是偷了两个月的懒,他可是半点儿没闲着。”姜照咕哝了一句,认命地坐到了书桌后面,盯着桌上堆成小山似的奏折发起愁。谢锦抱着姜晗从外面进来,就瞧见姜照和元祥两个人都在书桌后面,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脸上是同出一辙的哀愁。她有些想笑,看到满桌的奏折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故意掂了掂怀里的姜晗,哄她道:“看看你皇姐眉头要皱成麻花了,阿圆去问问她为何忧心呀?”姜晗本来就有些怕姜照,这会儿见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就更不敢靠近,更别说和她说话了,连忙把脸埋进了谢锦颈窝里表示拒绝。谢锦笑意更浓,把她从怀里放下来,牵着手走到了书桌旁。姜照伸手摸了摸小丫头脑袋上的总角,稍微收敛了一些面上的不快,问她:“天都要黑严实了,你怎么还没回清元殿去?”小丫头晃晃脑袋,拉着谢锦的手炫耀似的摇了摇,“我今天要跟师父睡。”“不行。”姜照双目微眯,果断拒绝了她,“朕让人送你回清元殿,让嬷嬷哄你睡去。”姜晗瞪圆了眼睛,压着嘴角老大不高兴地说:“师父同意了。”姜照淡定道:“你师父同意了不算,她晚上要跟我睡的,你抢得过我吗?”“你闭嘴!”谢锦伸手捂住了姜晗的耳朵,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脑袋都要埋进地里的元祥,红着脸狠狠瞪向姜照,咬牙切齿道:“在孩子面前,你能不能不要口无遮拦?”“你为什么要答应陪她睡?”姜照理直气壮地抗议,“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两个月不管不问,我多陪陪她怎么了?”“明儿开始你去文宣殿给她上课,自然又是日日相见。”“我与你也是日日相见呢。”每每谈及这种问题,谢锦总是有些无语。姜照总是对她说不能惯着姜晗,但在谢锦看来,最被惯着的明明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