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姜茵也配合着笑了一下,慢慢放松心情。姜照看她逐渐放下提防,才又问道:“你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满意朕给你相看夫婿,还是不想嫁人?”姜茵反问她:“皇姐想嫁人吗?”虽说后宫不得干政,朝臣也不可入后宫,但毕竟人多口杂,前朝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阵子赵相提起给皇帝纳夫却被婉拒的事情,在宫里并不能算是个秘密。姜茵的意思很简单,论年纪,姜照比她大,论身份,姜照比她高贵,若真要谈婚论嫁,姜照自然是该在她前头挑人的。对于姜茵的问题,姜照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颇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还觉得姜茵胆大了一些,经这一眼,她又低下头去变成个抖抖索索的小鹌鹑。姜照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道:“不嫁就不嫁,宫里又不是养不起你。”此话一出,姜茵猛然抬起头来,呆怔地看着她。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些勇气和打好的腹稿通通没用上,包括那些绞尽脑汁想出的可以用来做交易的东西还未曾来得及提起,明明堪称是荒唐的想法在姜照那里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姜茵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元祥轻步进殿,到姜照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带着些微醉意的眼神陡然清明起来,抬步便要走,经高盛安扯了下袖角才想起还有个姜茵。“朕有要事,便不多留你了,有什么事去熙和宫拜见即可。”姜茵也只来得及说一句:“臣妹恭送皇姐。”鸾驾到御书房,姜照早把姜茵的事儿抛到了后脑勺。她径自走向案后,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两封书信,都尚未开封。元祥凑上去解释道:“这两封信,有一封是给陛下的。”姜照定眼一看,两个信封稍有区别,一个是空白的,另一个则是写着“吾儿锦娘启”。她暗中保了发配边关的谢家人,一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除了由线人转述的一些谢家近况,也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这次是她有所要求,让谢家人写了信来。都不用伸手去摸,肉眼可见,无字信封单薄,有字的那封却是好厚,几乎要装不下了。姜照拿起无字信封,撕开火漆,从里面取出两张信纸。前任吏部尚书谢玉折是状元郎出身,自然写得一手好字,姜照通篇阅过,谢玉折笔力惊人,寥寥数句道尽多年苦楚,又用大篇幅表示了对她的感恩。“今得蒙荫,与小女再叙,此生再无憾也。惜吾两袖空空,身无长物,唯三跪九叩,以报大恩,谢玉折叩首,再叩首。”姜照看着信中最后一句话,久久无言,长长叹出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到案上另一封信上,伸手将其拿起,只觉得重如千斤。本是打算给谢锦的一份安慰,此时拿到手里方觉得,无论是对于谢玉折还是谢锦,总归是来得太晚了一些。见她神情恍惚,高盛安硬着头皮喊了声:“陛下?”姜照回过神来,将信封攥紧,抬眼看向高盛安,低声道:“你去把这封信……”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姜照沉思良久,高盛安也不敢催促,最终又听她道:“罢了,还是让朕亲自送给她。”高盛安温声劝慰道:“陛下用心良苦,谢姑娘收到了信,一定会很开心的。”姜照摇摇头,一言不发。回到了熙和宫,青时奉上醒酒茶,姜照用了半盏,推却不喝了。“奴才去请谢姑娘来?”高盛安瞥了一眼陛下一直捏在手里的信封,凑上去献殷勤。姜照睨了他一眼,摇摇头,起身道:“朕自己过去见她,你们不用跟着,现在可以布兰汤,朕很快就回来。”谢锦如今就在熙和宫偏殿,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忧,高盛安便目送她去了。寝宫檐下都点着灯笼,月光也亮,四周通明。醒酒汤刚下肚,尚未发挥作用,姜照深一脚浅一脚的,但帝王寝殿地势平稳,连块多余的石子都没有,她也不至于跌倒。偏殿亮着灯,谢锦尚未就寝。姜照站在门口,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便后退一步乖乖等着回应。不多时,殿门被从内打开,谢锦刚洗漱好拆了头发,一头如墨青丝披散在脑后,长发及腰,身着寝衣罩宽袍,比之平时严谨的装扮更多了几分温软娇柔。姜照眸光一滞,见她福身行礼,口中道:“奴婢恭请陛下圣安,不知陛下深夜驾临,所为何事?”她的冷漠疏离,姜照这段时间早见识多了,更已习惯了,这会儿可能是酒意上头,攥紧了手里握着的书信,就有一股子委屈窜上心头,把泪意都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