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峡谷走到半路冷不丁蹿出个盲僧都没这么恐怖。他想说些话,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语言逻辑的入口:“有些事你应该要知道一下……”“嗯?”周辰山温和而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沈青给周辰山讲了个故事……这是个陈旧的故事。带着苦涩的余味,粘腻的回忆,和碎片化的、无法修复的痛苦。“我之前说过……我爸妈都不在了。”“嗯。”“他们是被我害死的。”沈青把腿曲起来抱住,整个人蹲在沙发椅背上。周辰山怕他摔下去,用一只胳膊虚抱住了他,因此也感受到他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开始只是想打职业,有队伍要我,我就签了……我那个时候还太小了,很多事不太懂,我不知道爸妈对于电竞的陌生,不知道他们阻止我去打职业只是出于不放心……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他那时候气得脸通红,说我根本不可能打出成绩,说我就是不切实际……我很不甘心,我想着……我已经签了合同了……管他们同不同意的……”沈青的声音变得很低,语气那么淡,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或许,如果不把自己从故事里摘出来,他就无法讲出口了。“所以我跑了出来,自己拎了个箱子,到基地去了。”那之后发生的事像一场噩梦,沈青的记忆变得破碎,他努力把这些零散的回忆捋顺,第一次尝试着把过去顺畅地讲出来。“我到了基地,心情很坏,满肚子火。我爸的话让我气坏了,所以非常非常想立刻就能证明自己,我那时觉得……我是很有实力的,只要打几场比赛,就可以证明自己。那个时候,基地里还有个选手,是刚从一个豪门天价转会过去的……他现在还在场上,是qtg的那个中单3you……他见到我的时候就不太友好,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也在气头上,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沈青开始觉得窒息。那些尘封的回忆不是那么容易去面对的,但是他想跟周辰山说清楚。那些最丑陋的过往乌云,那些除了冠军以外的、白布上的那点肮脏。“他和一般选手不太一样,好像平时有在健身吧,反正就……很有力气,也很嚣张,他有背景,做事不需要考虑后果……”沈青的声音也开始发抖,周辰山收紧手臂,牢牢环住了他。“我被他踢倒了……”他陷入回忆里,“他踢了我好几脚,踢在胸口和肚子上,还有手上……然后……他踩了我的手。”周辰山呼吸一滞。他开始试着阻止沈青再说下去:“沈青?沈青……可以了,算了,别说了……”但沈青头一回想把这些事说清楚,已经不想半途而废了。“他是故意的,把我右手拉出来,狠狠踩了好几次,每次都很用劲……我使劲想抽回手,但是没什么用……他力气太大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让队伍签他想要的打野,但是他提出来的时候队伍已经签下我了……所以我必须走……”“行了,不用再说了……”“那天基地都没人,因为本来就是休赛期……他把我连人带箱子推出基地,还叫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用回来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有机会上场……大概这种话,我记不清了……”沈青抬头看向周辰山,为自己记不清楚原话而感到抱歉。周辰山看着那双满是脆弱的眼睛,仿佛此刻在他面前的还是许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小孩,在向一个来自未来的救世主发出徒劳的求救信号。“没事,别想了,没事了……”“后来不知道谁通知我的,我就在医院了。你知道吗……我国每年会发生约25万起重大交通事故,很平常的……”沈青平静的语气透着某种无力的恐慌,从巨大的悲怆中找到一点点自我安慰的缺口,“警察跟我解释说,我爸车速过快,对方的车右转弯没有减速,两边都撞得很惨。我爸当场就没了,我妈在医院里抢救了好长时间……他们应该是想出来找我的……”周辰山慢慢拍着沈青的背,这种规律的节奏让沈青冷静下来很多,但他还是继续在说,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我妈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是最难受的,几天里一会儿告诉你快不行了,一会儿又告诉你好起来了……反反复复的,我到后来都不想见医院里那些人……但还是得见啊……最后我妈缓过来了,但是浑身插着管子,吃东西也很艰难,我当时还不懂,只是觉得活下来了就好……其实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一定很痛苦。”周辰山想起带沈青去见爷爷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