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已经承不住强横的力道,轰然一声爆开,黑烟瞬间弥漫了整个顶阁。好在如来佛祖修道之地的藏经阁也并非凡物,经受了这些摧残都没有什么架构上的损伤,甚至从外面根本感觉不到里面的巨大动静。敖寸心猝不及防地被爆裂的气流震开,丹田内的魔息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点燃了,叫嚣着冲遍四肢百骸,激得浑身筋脉隐隐作痛。她暂时没工夫理会自己身上的异样,透过弥漫的黑烟努力看过去,只见凤云瑶拔下发间的金簪朝地上一片仅存的莲瓣刺了下去,直将木地板戳开一个洞,继而吐出一口血,面色煞白又黑发披肩的形象宛如一个厉鬼。敖寸心忙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奔到金光萦身的凤云瑶身边,按住她握着金簪的手,“云瑶,回头是岸!”“回头?”凤云瑶转过头看向敖寸心,面上的铅华被眼泪冲刷下几道水痕,显得狰狞凄惨,“所有人都想害我,只有他肯救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心爱我,只有他对我好!他赐我假的灭世黑莲,只是为了让我开心!”敖寸心微怔,别过头去不看凤云瑶的样子,心中坚定了一次信念,狠心道:“一个人若想让你开心,必定竭尽所能满足你的夙愿。他神通广大,为什么从来不替你报仇,却将你体内的太灵真元唤醒来招惹祸患?你为什么会被妖怪道士追杀,不就是因为太灵真元吗?他们追杀你,才能突显黑莲宗的安全!他们追杀你,才能突显无天对你那些虚伪的好!”凤云瑶愣住了,周身金光一点点收了回去。“云瑶,你还年轻,还有一辈子的好时光,放了三圣母,跟我走,我们去一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再也不为这些人卖命。”“你懂什么呀——”凤云瑶一把推开敖寸心,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蜷成一个球。敖寸心大约知道一些,这是凤云瑶早年吃下黑莲的缘故,只要她内心动了叛教的念头,就会遭到反噬,至于那反噬究竟是何滋味,敖寸心就不清楚了。她眼看凤云瑶重伤之下被那突如其来的反噬激得吐血,试着将手按在她的背心助她压住那股黑莲之力。凤云瑶的身手算得上卓越不凡,放到神仙堆里都能打败十之五六,如此深厚的法力自然不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能练出来的,而是早年由无天传功所得。敖寸心才将真气连通凤云瑶的筋脉,便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逆冲过来。她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息受了那股力道的指引,仿佛将她整个吞没。敖寸心暗叫一声不好,慌乱中拼命捡回几丝理智,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机灵,在近乎昏迷的凤云瑶腰间摸索了一阵,摸到一块菩提木令牌,上面写着什么敖寸心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了。她攥紧那块木牌踉踉跄跄滚下楼去,匆忙理了理发髻和衣裙,将紧闭的大门打开,向远处侍立的小僧尽量从容地招了下手,把木牌塞进他手里,拼命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说道:“圣姑有令,送三圣母回华山。”那小僧狐疑地朝门里略望了望,恭恭敬敬地接过令牌验看。敖寸心生怕不等假令落实就被人发现真相,忙道:“圣姑吩咐了,我们姐妹还有话要谈,一概人等无令不得擅入。”强撑着演完“一个正常的龙女”,敖寸心颤抖着将门重新关严,把一切密不可说的狼藉都关进了七层之高的古朴藏经阁里。……丝丝缕缕的血与丛丛海藻交缠,随海波飘摇散开,仿佛从未存在。常闻九头虫心术不正、手段下作,杨戬听说黑莲宗派这么一号人物领兵出征西海,首先便想到防着此人使奸计坑害西海主帅。杨戬与哮天犬主仆二人正隐了身形往西海交兵深处探进,哮天犬虽有万里追踪的本事,可他的鼻子到了水下便不再灵,找起人来还是要靠一双眼睛。好不容易在乱军之中望见了冲锋在前主帅,却不是敖摩昂,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家将。龙王年迈,自当镇守宫中;广力菩萨已入佛门,不再掌管龙族水兵。西海人丁不多,王室中能挂帅的只有敖摩昂。杨戬料想,他既然不在正面,定是亲率精锐偷袭后方去了。“黑莲宗元气大伤,仓促出兵必定急于求成,略地先擒王。摩昂太子若果然孤军深入,更是险上加险。”三棱锏横挑直劈,将乌泱泱的妖阵生生冲开一道豁口。敖摩昂亲率的海龙兵各个以一当百,从气焰上便压了刚刚吃过败仗的黑莲宗妖众一头。群妖遭人从背后围堵,立时慌了阵脚,大有溃散之势。敖摩昂拼力厮杀,力求为正面援军多牵扯些兵力。倘若西海果真沦为第一处被贼寇攻陷的要塞,其耻之切何以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