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闭目长叹一声,仿佛受不住心头的重压,已十分疲倦,“不要问了,你若真问出来,便是杀身之祸。”……书载岐山多桃李,此时正是凡间桃繁李盛的季节,可岐山上却飞沙走石、草木枯死,一声凶兽的低吼震得巨石滚落、流云破碎。三尖两刃戟寒芒大盛,杨戬横挑直刺之间,已将凶兽逼至崖前,那凶兽虽生双翼,却都已被折断,正汩汩流血。一旁的少年见它再无退路,高擎小斧当头劈下。“沉香,当心!”杨戬话音未落,凶兽身形一扭,长长的尾巴已向沉香扫了过去。沉香并不意外,矮身躲过,顺势疾转斧锋,将那长尾斩了下来。凶兽吃痛倒地,呼呼喘着粗气,沉香向杨戬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在得到肯定后,运足法力便要向它咽喉切去。“住手——”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凶兽闻声吃力地抬头向那两人身后望去,猩红凶狠的目光中现出焦虑担忧之色。“住手!不要伤害他!”杨戬不动声色地用真气阻住飞奔过来的女娃,她不过七八岁年纪,不知缘何出没在这险峻之地。真气与她相触的刹那,杨戬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撤了法力,任她不要命地跑向那头奄奄一息的凶兽。沉香见舅舅没有阻止,虽然诧异,却也未多说什么,眼看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娃用小手轻轻抚摸凶兽头上的长毛,呜呜咽咽地说着些听不清的话。“你可知它是谁?”杨戬淡淡地问。山风中他的墨黑衣衫猎猎而响,掀出一角隐现不定的暗朱色里衬。“穷奇兽。”女娃看向那个清傲英挺之人,畏惧中带有明目张胆的愤恨。“穷奇,上古凶兽,食人。我本以为早已灭绝,没想到它藏得倒好。今日我二人除魔行道,不管你跟它有什么关系,待我先料理了它,再来问你。”“他做了什么坏事要被杀死?你们才是该死的魔!走开,坏人!”沉香不知怎的,见到这个小姑娘就浑身不舒服,虽然她生得还算可爱,但就是莫名觉得厌恶,忍不住插言道:“穷奇以食活人为生,它能活数千年,总不会靠吃草吧?”“他以前有没有吃过人我不知道,但这些年他肯定没有吃人!如果我保证他今后不再吃人,你们能放过他吗?我真的保证!就算你们杀死他,已经被吃的人也回不来了呀!”女娃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忽闪着泪盈盈的眼睛求道。她倒是聪明,不去看身后拿斧子抵在穷奇颈旁的沉香,只去看数丈外静静孑立的杨戬。杨戬面如泠霜,一双墨玉似的眸子里却漾着一层令人琢磨不透的浅淡笑意,“你给它喝自己的血?”显然被说中了,女娃道:“是呀,只要他喝我的血就不用再吃人,你好像是知道的吧,是不是可以放过他了?”刘沉香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家舅舅竟会听从一个小女娃的话就这么把上古凶兽给放走了,明明在来的路上,他一直教导自己那些凶兽如何害人云云。放走上古凶兽也就罢了,毕竟舅舅的宝铠乃穷奇皮所制,兴许有感情嘛,最不能理解的是,舅舅还提出亲自送这个女娃回家。“我……”女娃推辞不下,支吾着,“我家中……失了火,父母都烧死了,哥哥带我跑了出来,原本要投靠教书先生去的,结果遇到一个九头妖怪追杀,才一路逃亡到这儿。”沉香奇道:“方才那穷奇兽是你哥哥!所以你哥不是人?”女娃白了沉香一眼,“你哥才不是人。”“我没哥。”沉香回翻了一个白眼过去。“杨大哥,您外甥好像不大喜欢我?”沉香一口气闷在胸口,“喂,小娃娃,你才几岁,敢跟我舅舅平辈相称,你知道他是谁么?”女娃面上闪过一丝恨恶,偏偏装模作样地笑起来,哼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嘛,本姑娘是看脸的!杨大哥不过三十岁吧,我若叫他一声‘叔叔’,他怪我说他生得老怎么办?倒是你,好歹二十多了吧,跟杨大哥叫‘舅舅’不觉得别扭么?”好一通呛人的歪理,沉香不敢当着舅舅的面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抬杠,心道:你管我跟我舅舅叫什么?没舍得告诉你,小爷我的年纪做你爹也是做得的。明明那小女娃满脸不喜欢他舅甥两个的样子,奈何杨戬执意要送她回家,而且以“不便在凡人面前显露法术”为由拒绝驾云。沉香可没料到这趟送娃回家的任务如此麻烦,三人走了好几日还没到。他与杨戬自然不必为冷热与饮食操心,可凡人小孩就不一样了,中午嫌热晚上怕冷,不时地饿了渴了极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