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瑶纤眉一挑,笑道:“他们不是有情么?我替他们把这感天动地的佳话传扬传扬。”“圣姑不是说佛祖这两日就要出关了,要等佛祖亲自处置杨戬吗?要是圣姑想提前处死杨戬也就罢了,怎么说都是为我教死去的万千烈士祭奠英魂,可圣姑说的这件事放在灵鹫山上做,未免太过……”睛历话音一塞,觉得凤云瑶谋划的那件事未免太过有病,但是他自认为修养还不错,不想当面说人有病,何况他也不清楚凤云瑶到底犯的什么病。“睛历使,这件事我自会同教中诸菩萨商量,你管好自己就是了。”睛历连忙退一步请罪,眼珠略略一转,又冲着凤云瑶没好气离去的背影问道:“圣姑……不会是在故意挑衅佛祖吧?”凤云瑶霍地转身,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恼怒的意思,反而平静地近乎漠然,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调头而去。石室里,杨戬正好整以暇地盘坐养神,颈上一道勒痕在素白衣领的衬托下愈加显眼。他元神被封,法力全锁,此时除了一身成圣仙体之外,与一介凡间武夫并无区别。这间石室两丈见方,中间设一个一人长的蒲团形软塌,四壁光滑无隙,绘着精美绝伦的佛教图画,只留一道带方孔的石门与外界相通,石门上的方孔恰是食盒大小。这里原本是如来统治时期供弟子闭关修炼的高级禅房,禅房本身远没有九重天上的天牢结实,不过关押着的犯人身无法力,不够结实这一条也就算不上什么大缺点了。方孔处传出石块轻移的声响,杨戬星眸微睁,向门口瞟了一眼,只见一个卷成细筒的小笺落在地上,隐有墨汁透染的痕迹。打开小笺,杨戬的面色变了变,目光如刀地在石门方孔上盯了一会儿,又落回了小笺的落款处细细端详——这种私下传信的小笺竟然写着自报家门的落款:新天条成稿已于昨夜子时正式颁布。睛历。“睛历……睛历……”杨戬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又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写了写,眸中精光一现。巍峨的雷音寺大雄宝殿外,黑袍匆匆跨出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凤云瑶,“那些老家伙们深知佛祖宠爱你这个高徒,又都恨杨戬,自然附和称快,可是为兄还是觉得这事不妥。你忘了吗,三圣母那件事把我害得多惨?要是真闹这么一出,佛祖肯定更不高兴。”“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杀死一百个杨戬,爹娘也回不来了,不长眼的老天欠我的童年也回不来了,我对杀杨戬这件事早就没有执念了。师父怎么杀杨戬是师父的事,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任性一回。”黑袍瞧见那张细腻娇媚的小脸上又浮现出森然死寂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向来线条比柱子还粗,近十来天却越来越觉得凤云瑶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反常,这种反常令他日益寝食难安,就好像她从张扬灿烂的明霞变成了日光里故作坚强的泡沫,只消他一眨眼,就永远找不回她了…………咔啦一声响,石门开启,杨戬迅速背过手把纸碾了收在袖中。凤云瑶一个下属也没带,毫不避嫌地轻笑着进来,也不客气,径自在榻上坐了,业务纯熟地开始黄鼠狼给鸡拜年:“二郎真君住得可还习惯?我寻思着过两日佛祖出关你会死得很难看,像真君这般人物,怎么也得在世间留下最后的绚烂不是?因此呢,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真君答不答应。”杨戬淡淡地瞧着她,“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现在敖寸心在我手上,我说什么真君都得答应,对吧?”凤云瑶嘻嘻一笑,颇有些“敬你三分还真把自己当大爷”的嘲弄意味,“真君和三公主那些蜚言韵事,三界里黑白两道上的朋友都多少听过一点,说来这段孽缘也算众所周知的公案……”“凤姑娘直说吧,杨戬元神被封,废话听多了容易反胃。”凤云瑶从善如流地收住,玉体前倾,紧盯着杨戬的表情,“我黑莲宗做主,趁这两日得闲,为二郎真君和三公主操持一场婚事,圆了遗憾,你愿不愿意?”难为杨戬面上崩得不动如山,额角的青筋却还是抑不住地一连暴起数道——难怪有人要在这节骨眼上送来新天条颁布的消息提醒,那是早得了凤云瑶这个信的。这件事,且不论是否有敖寸心这个人质夹在中间,只要杨戬能说出一个“不”字,凤云瑶就有办法把这个态度宣扬扭曲得无法收场;而只要杨戬答应了这门婚事,根本不用凤云瑶费什么功夫,他就已经惹上了一身的麻烦——新天条甫一颁布,就出现了天廷命官迎娶黑莲宗“魔女”的奇闻,那三界间质疑新天条正当性的声音岂非就要揭竿而起?如果有人揪着“仙凡通婚放开至神魔通婚”的命题大做文章,完全有可能把风口浪尖上的新天条彻底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