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来,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九头虫讨个公道,既然大太子已经把我要的人带来了,那我们闲话少叙。”凤云瑶面上扯出一贯的娇巧笑意,却连好听的鬼话都懒得说了,直奔主题,“我这个人欺软怕硬,也算有点自知之明,自知奈何不了天产石猴孙悟空,只好委屈广力菩萨随我走一趟,跟我到教众面前磕头认错,再自刎谢罪。”“你放肆!”敖摩昂爆喝一声。他瞧着凤云瑶那一身妖媚气就反感,好歹还顾及对方是个姑娘,听她一顿大言不惭,一句冲到嘴边的“你放屁”堪堪换成了“你放肆”。一边的当事人敖烈却置身事外地沉默着,仿佛在看一场毫不相干的戏,清澈的目光只死死盯着凤云瑶身后的一顶漆黑小轿。双方又来回斗了几回合的嘴,凤云瑶轻轻一叹,眼角眨出一抹狡黠,“你们不愿大动干戈,我也一样。我这张嘴请不动广力菩萨,还是让故人好好劝你们识相吧。”说罢,她笑着回身走到不显眼的黑轿旁,亲手打起帘子。那小车轿原来竟不是给凤云瑶自己准备的,里面坐着一个人,被凤云瑶拉着手带出来。那人一身束腰墨裙,裙摆随着迈下轿来的脚步荡出风吹莲动的韵味,浓黑的长发淡漠地在头顶扎成一束,如浪迹江湖的少年人般英气。无情与活泼两种感觉就这样诡异地交缠,既违和又浑然一体。凤云瑶见对面一众大老爷们的表情一个个瞬间垮得不行,这才好整以暇地介绍:“这是我教第三使,娑婆使。”岿然挺立的敖摩昂深抽一口冷气,钢铁般的脚步竟往后退了半步,他身后训练有素的海龙兵中也传开一阵唏嘘讶然的微响。凤云瑶拉着她的手,冲镇定自若又下颌紧绷的敖烈笑道:“广力菩萨,你姐姐在这儿等你,还不乖乖过来?”那人似是不大察觉得到外界的事情,只是一声不吭地站着,琥珀般的浅瞳里却风起云涌般波澜万丈,一层克制的凶煞戾气几乎从那双眼睛里挣脱出来。“寸心,寸心!”敖摩昂颤声喊她,却得不到回应,“你言语一声啊!”这他娘的算什么情况!精神囚禁吗?他目眦尽裂地望着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子,攥着三棱锏的掌心不禁透出一层冷汗,一颗心已经崩塌成一片七零八落的废墟。紧张地喘息着,敖摩昂手腕一抖,就要拔足上前,却被一只沉沉的手压住了右肩。方才不知炸到哪儿去了的心神全那秤砣似的法力重重压回了人间,他猛然惊醒过来,余光侧向身边的虚无,勉强定了定神,飞快思忖:对,我就算快成一道光,也不可能拼过仅距她半步的妖女,这么贸然冲上去,无疑等同于把寸心逼上绝路。敖摩昂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时候退是比进更困难的决定。眼下的形势,寸心救得下来吗,不交出敖烈能行吗,敌军再攻还挡得住吗,天廷那边怎么交待?为什么呢,为什么西海会走到今天这步,到底为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覆巢之下真的没有完卵,一个横空出世的无天,一个鸠占鹊巢的黑莲宗,就把整个天地搅了个鸡犬不宁,就连他们位列仙班的龙族都身陷大潮之中,没能幸免。这简直是一场死局,仿佛身陷噩梦,无论如何疯狂奔命都逃不出无边魇魔,不是空有一腔愤慨就能化解的。“凤姑娘,”敖摩昂死灰复燃似的开口,“就凭你带的这点人,若真与我们动起手来,只怕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给我们一个时辰好好想想,否则,大不了玉石俱焚。”凤云瑶拉着敖寸心的手,并不为这句威胁所动。不过,她清楚此刻孙悟空就在西海,甚至很可能就藏在附近,自己强行抢人是讨不到好处的,便宽宏大量地答应下来:“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还不把人送来,我就亲自去请你们表演玉石俱焚。”敖摩昂沉着地一摆手,身后的海龙兵整齐地摆出守卫的阵型。他盯着凤云瑶和她身后的军队,从海龙兵让开的夹道中退行,扯了一把还呆站着的敖烈,一同往后撤去。撤到海龙兵阵型的背后,杨戬没工夫理会骤然揪痛的心脏,现出真身拦住敖烈,眸色深不见底,沙哑地问道:“广力菩萨,你好像早就知道,还特意暗示我跟来亲眼看到?”“没错。”敖摩昂本来一直闷头往回走,脑子乱得都快爆了,忽听见身后二人的对话,猝然回身看向敖烈。“九年前,佛祖托梦于我,将今日之劫叫我知道。”“什么劫?三弟,你在说什么?”敖摩昂转步逼到敖烈跟前,连口中称呼也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