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手死死拉着敖寸心,仰起小脸满眼含泪地央求。“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我救你出谷,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件,就这一件!”……“我来晚了!姐姐没伤着吧?这个镇元子老头扎手,你先走!放心好啦,他伤不了我,倒是你自己啊,这样心软迟早要吃大亏的!”……“人心太丑了,丑得令人作呕!那些相识的妖怪和道士,十有八九只是表面对我好,实则都想趁我不备取我真元,我若不时时提防,哪里能活过这十几年?有时候我真觉得全天下都在觊觎我、欺骗我,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敖姐姐,你尝尝这个米花糖,超级好吃!真不愧是蜀中,不枉咱们姐妹慕名而来!再往那边看看吧,听说灌江口这儿有座神仙府邸,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你与西海龙三生得那么像,要是被哪路神仙撞见,岂不误会?幸亏我亲手做了这个面具给你,方才若被杨戬错认了,还不知会怎样呢。”……开朗是她,冷血偏执也是她。单纯是她,诡计算尽也是她。那些看似无邪的天真笑意里,到底藏着多少看不穿的阴寒算计?那双看似干净的细嫩小手上,到底沾着多少洗不掉的无辜鲜血?几息的光景就像沧海桑田那样漫长,还是敖寸心先开了口:“我只问你一句话,三圣母是不是还活着?”凤云瑶好像早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就算再怎么武功盖世,毕竟只有十六岁,还做不到完全滴水不露,只一点轻微的波动,敖寸心就已经从那张娇俏小脸上看出了答案,瞬间涌起一种“不枉我冒死入虎口”的感动。“敖姐姐,”凤云瑶也在同一时刻读懂了敖寸心的了然,“我本来不想针对你……”“你想针对的是杨戬。”敖寸心抢在她前面说道。凤云瑶毫不避讳:“杀父深仇,不共戴天。”“那你该感谢杨戬才是。”敖寸心半眯起眼,有些理解无能似的,“那对养你的穷奇兽活活吃了你的生身父母,还咬死全族,这些罪名已经足以被宣判死刑,杨戬只是公事公办,甚至还为你报了真正的灭族之仇。”“他们抚养我长大,直到最后都没有伤我。我生命中的前七年都在四口之家无忧无虑地活着,直到杨戬那个杀人魔出现。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滋味,你这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主不会懂。”敖寸心心头震了一下,脑海里蓦地闪过对杨府一日灭门的想象。凤云瑶继续说着:“一报还一报,我要他也尝尝失去最亲最爱的人是什么心情。我知道你恨我,谁让你是杀人魔的妻子?我放你进来,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可以凭我的镯子来见我,现在人已经见到了,趁我还不想杀你,快走吧。”敖寸心没有理会她这番言论,好像完全在自说自话:“无天给你的最初指令,应该只是抢夺宝莲灯之类的吧?”凤云瑶蹙眉,“三圣母已死,你可以滚了。”“你在说谎。”敖寸心不疾不徐地迈近了几步,一双浅瞳直勾勾地逼视着凤云瑶,“杀戮永远不会成为收服人心的手段,无天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发展起教众庞大的宗派,靠得不会是威逼利诱,而是他的教义。以无天的气象,不大可能愿意坐实‘杀人越货’的事。如果他的目标是宝莲灯,那么就不会轻易毁了宝莲灯的主人。放了她,我就告诉你一件你绝不想知道的事。”所谓绝不想知道的事,大概就是一些令相关者听来撕心裂肺的密闻吧。有时候激将法真有奇效,越是说什么“绝不想知道的事”,就越是让人抓心挠肝。凤云瑶抿了抿唇,没有应声。敖寸心淡然道:“好吧,我说得具体点,关于你手上的灭世黑莲,关于无天欺瞒你的那些真相。这件事,天底下恐怕只有我和无天两个人知道,这个交易你不亏。”敖寸心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她手上已然握着一件足以一箭穿心的无形利器。她太清楚了,太清楚面前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心结所在。清规戒律下的痴狂,森严佛门里的妄念,恰似敖寸心自己当年筑在心里的围城。她能想象,只要无天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这个性情偏执的小姑娘就可以疯魔得扑向刀山火海。她也能想象,当自己亲手从这个人的精神支柱上抽走一根基梁后,又会引发一场怎样的轰然坍塌。她笃定,面对“无天”这个名字背后的一切隐情,凤云瑶都好奇得发疯。凤云瑶的眼底果然有了一丝波动,一边的唇角高高牵起,倨傲又意味深长地笑看着敖寸心,“上一次,你出言侮辱我的恩师,我以为你已经得到教训了。这一次,你竟敢在我师父的尊名后加上‘欺瞒’二字。你且说说看,我师父如何‘欺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