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去找哪家母狗约会啊?”哮天犬闻言愤然转头,见一个银发碧角高大家伙正坏笑着望着他,登时没了脾气,“三首蛟!你诈尸了?我说怎么一股子鱼腥味!”哮天犬的意思是,三首蛟被杨戬一怒之下封印了两千多年不得恢复人形,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有鼻子有眼睛的模样。“是啊,诈尸了。”他眼中的杀意被恰到好处地埋在虚伪的笑意里,足以瞒过实心眼的狗儿,“走,兄弟请你喝两杯。”“去去去,谁跟你是兄弟……”数里之外,杨戬方在自家府前降下云头,便听见眼尖的沉香高呼起来。刘彦昌、杨婵、小玉等人陆续从屋里笑迎过来,唯独不见敖寸心。她不在的时候,便没人飞跃出来扑进他怀里。如今她在,依旧没人飞跃出来扑进他怀里。从前的一切,大概永远清零了。杨戬一面大步迈进院门,一面下颌微动,惩罚般咬破了自己的唇,让血液的涩麻醉自己不住奢望的心。他有什么资格去纵容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杨戬暗暗自骂。寒风里,人影忽现,后发先至。拜扎实的武学根基所赐,迅疾之中,他看清了那张脸。凤目浅瞳,燕眉瘦颊。真气扑面,吹开他颈边的发丝。杨戬有些恍惚,微微张开双臂。就好像杨府三百多年的空落只是他抬眸的一瞬。沉香见杨戬完全是门户大开的状态,不由得一骇。这些日子敖寸心进益神速,又因着佛丹的缘故法力深厚,若杨戬当真全然不防,难保不会受伤。他未及出言提醒,便见敖寸心已然连点杨戬两处大穴。不止沉香,连不通武艺的刘彦昌也看得心惊。在他的印象中,杨戬行事可谓处处谨慎周全,但眼下的情形,却好似有些失策。知道她只是玩笑试探,并未使上内劲,堂堂司法天神竟连场玩笑也没躲过。杨戬唇畔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抬手将敖寸心反剪。敖寸心不料他反应如此迅速,心急之下连忙飞脚后踹,却叫杨戬身子一让避了开,反而被锁住了脚腕。这姿势极为“好看”,沉香暗自感慨怎么舅舅也不让一让舅母,又担心舅舅疑心自己没有尽心教学,正想偷偷相助,却见敖寸心变为一条小龙滑出了杨戬的“魔爪”,就势缠在他的腕上。腕上凉丝丝的,细小的鳞片因为逆行收紧而微微刺痛了皮肉。他抬腕看着自己的粉红镯子,哭笑不得。“差得太远,继续练。”“哼,你刚才已经中招了,这怎么说?”自作多情这种事,杨戬死也不会承认的,温言打岔:“快下来,像什么话。”“我不!你的笑里藏刀还是省省吧,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险吗?我一下来你就要治我的!”冷不丁听见这么直白的一句,沉香顿觉足底生寒。知道敖寸心耿直,没想到这么耿直,居然直接把他给卖了,忍不住去瞧舅舅的脸色,果见杨戬冲他微笑:“沉香,教得很全,辛苦你了。”沉香只得满脸堆笑:“客、客气了。”杨戬不再理他,悠悠然道:“差点忘了,我带了礼物回来。”说着,把手伸进袖中去摸。不等见着实物,敖寸心已经喜笑颜开,连忙化作人形去看,果然被杨戬再次反剪。“这下服了吗?”杨戬笑道。“……”从前一众人同住杨府的时候,后厨总是准备两份菜色,一份麻辣,一份清淡。杨家兄妹自幼生长蜀中,自是喜辣;梅山兄弟豪迈放达,对吃无有忌讳;哮天犬打小跟着杨戬,早已练就超越狗之极限的承辣能力;玉鼎真人虽喜清淡,但他说蜀地湿气重,在饮食上需要入乡随俗,故而宁愿每日辣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也非要跟着吃辣。如此算下来,只有敖寸心一人是沾不得辛辣的。后来杨戬上天入职,鲜少回过蜀中。近十多年虽时常在此长住,也并不进食,只有头两年养伤时,常由杨婵亲自做些清淡吃食为他调理。今时不同往日,姑且算敖寸心是客,除了杨戬、杨婵,其余刘彦昌等便更是远客,后厨准备了丰盛菜肴款待嘉宾。蜀地菜色虽以辣著称,却不止于辣,一桌宴席,一菜一格。“妹婿,可还吃得惯?”“川蜀上河佳肴名满天下,并非浪得虚名,果真好滋味,多谢二哥盛情。”说着,刘彦昌举杯相敬。方才沉香听见那声破天荒的“妹婿”便险些咬了舌头,紧接着一声僵硬的“二哥”直接令他呛了一口辣椒,又不敢大咳出来,偷偷瞟了一眼杨婵,倒是满目欣慰的模样。要知道,四十年前,杨戬对这个拐跑了自家独妹的凡间书生可是起过杀心的。后来新天条出世,司法天神担负恶名修改天条的良苦用心公之于世,杨戬与刘彦昌也笑泯恩仇,但心中的坎儿却没那么容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