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沉香曾如下评此封旨:一则,自己年轻资浅,虽居高位却难以在短时间内令人诚服,有舅舅撑腰,能保新任司法天神上任大吉;二则,千百年来,舅舅待三界众生之德人神共鉴,如此示恩亦慰天神之赤子仁心;三则,厚待有功之臣,方是三界长久安稳之道。这些仍是后话。杨戬与敖寸心难得清闲一阵,相伴到书房研究爱女的名字,商量一阵总觉美中不足,决定各取一个,谁也别挑谁的毛病。二人提笔挥写,墨香之下,两字各成。杨戬凑近来看敖寸心的大作,“夫人,‘黛’字何解?”敖寸心抿口而笑,勾住杨戬脖颈,“你是蜀中春风里的苍茫远黛。”杨戬眉目含悦,也将自己那张遒劲的“潇”字并在旁边:“你是西海倒映着的自在潇云。”(全文完)解药【时间坐标:敖寸心失忆期间在杨府过年】除夕更阑,爆竹满巷。热闹繁华的灌江口户户喜气吉祥,唯有杨府在一片市井烟火气里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清静。眼下岐山战事胶着,一众天将忙于军务,又有三首蛟远俘敌营,杨刘两家与梅山兄弟把酒小聚,勉强苦中作乐一回,推杯换盏到明月高悬也就各自散了。六耳猕猴顶着一副哮天犬的皮囊潜在杨府已有月余,当年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实力犹在,这次不惜自残一腿,借口养伤日日躲在深院。是夜,他趁着众人团聚,自己早早离了席溜到后院,翻箱倒柜地搜找用以造谣诬陷的“罪证”。后院有个堆放陈年杂物的小厢房,六耳猕猴从箱底兜了一包奇奇怪怪的零碎拿到屋外晾茶叶的案台上,借着月色若无其事地翻看——他管这叫灯下黑,越是装出一副坦荡样子,越是无人看破他的贼心。这包袱少说也有上千年没动过了,不知被谁压在了最深的箱底,好像有意藏着掖着,显得十分可疑。六耳猕猴扒拉着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拔开一个精致小瓶的塞子往里看了看,没瞧出什么名堂,放在鼻下闻了又闻,半点气味也无。六耳猕猴一头雾水地自思:暗杀毒药么?这么高级,难道真是用来谋逆的?“哮天犬。”清灵的女声远远传来。到底做贼心虚,六耳猕猴冷不丁一哆嗦,小瓶直接脱手,清水一样的液体全洒在了一簸箕新茶里。好在他眼疾手快,在来人走近之前把小瓶捞进了袖口。“三圣母,你们散了?我瘸着腿也没什么趣儿,寻思着找点好玩的旧物解闷。这东西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什么了。”说着,他指了指那旧得掉渣的包袱。杨婵宽慰了他几句安心养伤云云,又颇为认真地寻思了一会儿,“早先家里没有这个,像是三首蛟的东西……”她话音突然止住,清澈的目光在包袱里的瓶瓶罐罐上盯了盯,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嫌弃,晦涩地叮嘱“哮天犬”把东西收好不要乱动,自己则急着远离是非之地似的拿茶勺取些新茶匆匆拿去泡了。得知只是三首蛟的旧物,六耳猕猴既大失所望又暗自庆幸,约莫弄洒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厉害毒物,那些沾湿的茶想来并无大碍。不过,他素来做事周全,暗暗追过去偷看,见茶壶被杨婵留在了厅角,便趁机把茶水全换了。杨婵此时已给留在席上说话的杨戬与敖寸心奉了茶,回来却觉紫砂小壶提起来略重了些,原本只剩半壶的茶水被人续上了一些似的。她略一思索,凭直觉返回小厢房处查看,这才发现簸箕里好一片茶叶都湿了,再回忆起方才的情形,不放心地拈起一叶干茶用舌尖轻舐一下,并未觉出异样。杨婵不放心,指尖略施法术,将茶叶烧成灰烬,只见一缕诡异的青烟飘升散去,同时一股再也藏不住的邪门香气钻进鼻端,杨婵登时心头一颤——果然沾上了三首蛟的“好东西”。这东西与凡间的粗滥制品全然不同,做得隐秘又浓烈,就是那家伙专门给神妖预备的上等佳品。“哮天犬那个毛手毛脚的……”杨婵尚未来得及羞愤,蓦地瞳孔紧缩,调头往正堂宴桌而去。装饰简雅的正堂内,桌上残羹冷炙已撤,只有杨戬一人静坐,在柔和的烛光里晕染出温润清俊的轮廓,显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落寞。“二哥别……”杨婵到底来晚一步,眼看着杨戬一仰头将玉盏里的“好茶”饮尽,鼓起勇气朝敖寸心留下的空杯瞥了一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杨婵的内心已经纠结成了点心铺子里的麻花。实话实说吗?难道要说“二哥,你的茶里被我下了药”,或者“二哥,我不是故意给你和嫂嫂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