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法快如龙蛇,招式行云流水,远远望去,幻作银蓝寒芒,使的似乎是一杆长戟,法力卷起的罡风在山谷中呼啸,仿若日月星辰都聚到他一人身上,在一片血红飞沙之中佼佼不群。这世间,竟有这般人物。“一别多年,真君评评,我这身功夫可还看得过眼?”出言者身形高大,全身罩在一件宽袍里,不着兵器,掌下运斤成风,正是八年前被杨戬放走的穷奇兽。“进益神速。”杨戬侧身避过掌风,挺戟斜刺。在二郎真君杨戬的刀锋之下,说话间尚能真气不泄,自然绝非等闲之辈。那穷奇兽撤身躲开横至颈前的刀尖,使出毕生绝学,竟也苦苦支撑了数十合。耳膜中轰隆隆一阵闷响,穷奇兽凭借兽类本能,灵敏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低头看时,竟见大地上若隐若现出一个符咒的轮廓,显然是被布下了什么倒霉阵法,不由得心头一突。自己纵是化作飞灰,也不过同未出世前一样,可下方的混战之中还有一个他无法放下的牵挂,自己不能扔下她不管,想必以她的身份,连杨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穷奇兽奋力一挣,将刺到身前的长戟勉强荡开,顾不得手臂被划得鲜血淋漓,咧嘴笑道:“真君找了这许多年,难道就不想问问,我妹妹云瑶在哪儿?”他便是不说,杨戬也能猜到眼前之人的义妹八成也随他入了旁门左道,“阁下若肯如实相告,杨戬可以再放你一马。”穷奇兽朗然大笑,“便送了真君这份人情!你瞧,那是谁!”他徒手架开杨戬的长戟,掌上一推,长戟指向地上一处。捡到杨戬杨戬目光疾扫,见一头八爪火螭上坐着一个头戴幕离的少女,也在阵中厮杀,周身金光流转,竟是太灵真元显现的样子。是谁,有这份本事与心机,使王母沉睡的元神在□□凡胎中暴露出来,也不怕那脆弱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如此强横的庞大法力,折寿早逝?杨戬无暇推测其中变故,倒不是因为面前的穷奇兽有多么难缠,而是凤云瑶已然身处李靖亲自设计的天枢阵法之中,此阵一开,任凭罗汉金身也要化为齑粉,遑论一个凡人。若是王母转世当真夭折在这里,就算魂魄无损,也难免遭天下人耻笑,说他们道家自己把自己的王母娘娘给干死了,这还了得?四周鼓声已起,正是阵法将启的信号。此阵甚毒,原本只作下下策保留,奈何这次出师败势颓唐,再不抉择只怕全军折损将半,青山不在,难有柴烧。方才所做的诸般安排都是为了引岐山妖魔深入阵中,杨戬知道,只等他们自己人尽数退出,李靖便会亲自念动法诀。战局不等人,杨戬身处阵中,又是一方统帅,自是万军瞩目,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将一元敌将救走,落人口实还在其次,这样一来明眼人都能料到那少女便是王母转世,委实后患无穷。只要他尚在阵中,李靖必不敢开阵,可若再多拖一刻,连这下下之策也要错失良机。杨戬运足法力,猝然将宽袍穷奇兽震飞数丈,下一瞬,已将银铠拎在手中,身上只剩那套寻常玄色便衣。掌心法力猛送,用三尖两刃戟勾住银铠向阵外掷去,他趁着天昏地暗极速俯冲,将幕离少女拦腰掠起,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热浪将整个山谷吞噬。突然,胸口一凉,一枚利器已插入他的心窝,杨戬一手挡开少女的手臂,一手将人推了出去——在利器即将刺破心脏的一刹。……灌江口杨府厅堂中,或站或坐,聚了十来号人,却静悄悄的无人言语,气氛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沉香抱臂倚在门口,烦躁道:“姚四叔,您主意多,倒是说句话呀!”满堂人的视线便聚到姚老四身上,虽都皱着眉,眼里却或多或少寄托了几分希望。姚老四本就负手在堂中绕着圈子,见大伙都看他,便不再犹豫,吩咐哮天犬道:“你去大营放出消息,就说二爷对吃了败仗的事很是恼怒,正在府里研读阵法古籍,任何人不得打扰,有事只管向康大哥报告。总之决不能让李天王那边知道咱们把大军副帅弄丢了。”哮天犬得了令,忙往军营放口信去了,堂中有几个人的目光便又移到沉香身上。沉香赶紧表态:“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向哪吒大哥透露实情的,私交是私交,大局是大局,我分得清!”郭老六重重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这场仗打得这么惨烈,咱们兄弟几个都活着回来了,反而二爷不知所踪,当时明明很多人都看见二爷出了阵的,怎么会找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