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皱着眉听他数说了一番,然后点罗尔雅讲。
罗尔雅作了个揖,不慌不忙,开口诉道:“青天在上,学生带妻子上京坐监,这人也不知哪里认错,道是他的老婆,俗话说有钱不买河边地,有钱不买活人妻,学生薄有家事,又有功名,何患无妻,要这人的老婆做什么?青天明鉴。”
县官点了点头。
又传了在场人等,船家与两个码头工人都说不曾听说这张花子有过什么老婆。
又传了罗家家人,先上来管家林大爷,模样就是个憨厚老农(本来就是)说明明是监生娘子,一向当家主事的,不曾见过这个花子。
然后传了监生娘子的身边人,县官张眼看了看,见是一个老实大娘,一个伶俐丫鬟,都收拾得干净整齐,丫鬟也有十二三岁,拿话问了问,也都说向来服侍监生娘子,夫妻敬爱,不曾见过什么前夫。
张志清急了,嚷道那是他老婆,上堂一问便知。
县官一拍惊堂木,呵斥了一声,那监生娘子,是好随便上公堂的?你这光棍!现在一个十四五的美貌丫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他哪里寻不到美女,谋夺你活人的老婆!还是做正头娘子,可笑!喝道拖下去,给他二十大板!
罗尔雅念在立雪份上,拦了一下,说他或许只是认错了,县官笑了笑,说你可看清了,他要是果真谋夺了活人妻,何不火上加油让她变成死人妻?越加相信,便张志清也恍惚了。
因为罗尔雅不愿追究,所以只以无事生非为由判了五下板子。
于是盖了张志清结结实实的五个大板,赶出堂去。
罗尔雅走出公堂,见轿子正停在堂外。
立雪回过神后,便坐轿到了公堂之外,一个是亲夫,一个是恩人,心里百转千回,甜酸苦咸诸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她等了一刻,那公堂何等地方,等闲人不能进去打探,便禁不住掀开轿帘张望。
只见张志清打的两腿鲜血淋漓的出来,比先前越加狼狈,立雪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就抢出一条大汉,嗖的一下,给他来了一下大嘴巴,骂道:“你这个花子,平白想什么天鹅肉吃!那监生娘子也是你敢想的!累的老子为你上了这半天公堂!”另一个大汉笑道,“他给大哥做老婆不耐烦,自己也想寻个老婆了。”起先那大汉又朝张志清踢了一脚,“好好一桩生意,叫你搅合了,等晚上……”
原来张志清流落此间,竟是给码头工人做了应急妻室糊口。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苍天有眼,报应不爽。”耳边有人轻轻说道,香雪一回头,便看到了罗尔雅,晓得他说的是张志清起先仗着夫主的身份毒打老婆,又把老婆骗卖进了窑子,现在自己竟然落得给人当老婆,一般的挨打,便低了头不言语。
起先那大汉又到罗尔雅跟前,说张花子失心疯认错人了,请监生不要计较。
罗尔雅微微一笑,说我本便不与他计较,你到衙门里打听一下,要是我与他计较,此刻他还走得动路?只是娘子吃了这一番惊吓……
那大汉陪了满脸的笑,连声说是张花子的不是。
罗尔雅叫管家林大爷给了他几百个钱打发他去了。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工人,将行李担上船去,罗尔雅扶了立雪上船,码头上已经哄了无数的人在看,都看见一对俊男美女,少年夫妻,罗尔雅的人才不用说,立雪锦衣绣袄,脖颈里一串珠子也值百十两银子,又有管家、仆妇、丫鬟,都笑话那张花子不知道今日得了什么失心疯,明明一只癞蛤蟆,偏说天鹅是他的。
船夫解了缆绳,顺风往京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