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其实做好了儿子可能已经离去的打算,毕竟他最后见文明,它已经开始了它的第十一个春秋。特例是存在的,但是咱们不能忽略普遍规律不是吗?然而让陈明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夜里凌晨两点,陈明终于回到了他曾经的家。尽管一天坐火车没什么运动量,他却是精神高度紧绷的:生怕某个人发觉了自己的另类。他打算着,趁托人打听到文邺的消息前,他最好装得像个正常人,最好……最好他的头发也能长回来。他在大门处刷了脸。三年风雨摧残,院里居然还看得过眼,当然陈明没多想。穿过枝条横生的花园,就是玄口了。陈明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面部对准镜头。进自个儿家门跟进了国家研究所似的,陈明哂笑。“吱——”大门不堪驱使,发出低沉的哀嚎。空气里有股隐约的霉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气,混合在木制家具挥发出的特殊木酸味儿,几欲令人作呕。陈明捏着鼻子先把一楼的门门窗窗都打开了。夜里清爽的凉风冲上鼻尖,让陈明觉得稍微能适应一点。三年不见光,陈明怕有线路受潮磨损,也不敢开灯,就用手机照出来的微光,索寻记忆,摸回自家软沙发,裹着衣服将就睡一晚。或者说,等到天亮。快入春了,天也亮得越来越早了。等陈明迷迷糊糊被生物钟叫醒,天也才蒙蒙亮,但是已经足够看得清周围环境了。他翻身从软沙发里坐起来,审视一圈家里的情况。从他背后阳台上打进来的光是面积最大的,还有几个房间,因为相同,光从别的窗口透进来,映得整个家里朦朦胧胧的,幽幽地仿佛一层面纱笼罩在眼前。也许是因为弱光,让陈明觉得家里有些古怪,有些陌生……陈明扶了下鼻梁,蹭掉手上的灰渣子,从沙发上撑起。等等——他记得离开之前他给这些搭建的家什罩上了白布,一楼的沙发……这么大的玩意儿他不该忘了啊——难道是他临走前又给收拾起来了?该不会是他走后有人进来了吧!?真可笑,还真说不准他刚从监狱里出来,就要亲手再送进去一个补充!二楼……怎么样了?陈明紧张起来,呼吸急促,胸腔下一颗心脏快速跳动。他随手抄了笤帚棍儿,一步一步上了楼梯,鼻翼沁出一层薄汗。从表面上看家里没少什么,家里现金没多少,金银珠宝也不多,值钱的能拿的走也就是电脑、电视了。既然有意识恢复原状,不至于忘了把白布罩上。从监狱里刚出来的陈明,带着有色眼镜审视周围的所有……陈明一面向楼上靠近,一面觉着诡异。不对,不对,家里太干净了!和他离开时差不了多少。陈明放缓脚步。“卡啦”一声清脆的金属碰击声从交底传来,陈明移开鞋,是一把修花用的剪刀。怎么在这儿,这种东西不该是放在储物柜里吗?怎么随手丢在这儿了——也就文邺那个糊涂蛋喜欢随手一放,过后了朝自己嚷嚷东西找不到了。陈明沉默地回头,此刻他站在楼梯中间,升起的晨光已经把楼下照亮了。微风卷起窗帘打在玻璃上,电视遥控器随意搁在沙发上,白色的茶几上落了几个随意摆放的茶杯,茶杯旁就是一罐绿茶,沙发上还搭上一件羽绒服外套。他知道这种怪异感在哪里了!如若不是他自己清楚,他也会误以为自己一直在家里生活着,除了空气里没有一丝人肉味儿,这里简直就是充满了有人常住的气息。可是现实是,最近,他住的是监狱,自己已经三年不在这里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有很多。地板上不太明显的拖鞋脚印、随意靠在墙角的拖把、挂在墙上的抹布、甚至是装了几个纸团儿的垃圾桶,还有……镜子柜上的书。书……书!!!陈明瞪大眼睛,踢开脚边的剪刀,把手里的笤帚就地一掷,满身颤抖,往楼上冲。是你吗?!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宝贝儿!我在怀疑些什么?能进家里的除了我还有谁?我……我早该想到的!真是,蹲监狱都蹲傻了!陈明踉跄地冲到卧室门口,站定在门外,抚平自己的呼吸。原来他的宝贝儿也舍不得他,他要给文邺一个惊喜。陈明深呼吸,刚刚憋气憋得胸口炸裂似的疼,他抖着手,在门上轻轻扣下。没动静?他的宝贝儿还没起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