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讲,就算半夜三更趁人不注意刨坑埋尸。尸体总会腐烂,一旦腐烂肯定引来野狗刨食,岂不是尸骸就会被人发现?
想来想去,只能埋在老屋。老屋里住着人,把翟欣莲的尸体埋在茅厕那口大缸底下,谁会发现?
就算有尸臭味传来,茅厕能够掩盖掉所有异味。
于是,贾慎独和家里人商量,借着翻新茅厕、猪圈的由头,开始刨坑埋尸。
贾慎独的三姐亲眼看到贾慎独杀人,吓得已经不会说话。
贾慎独的爷爷、奶奶、爸妈看到尸体,也吓得战战兢兢,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贾慎独做得不对,都觉得:我家孙子(儿子、弟弟)是大教授,他肯定是气得狠了才杀人,这个女孩不识抬举,活该!
于是,一家子齐心协力,将翟欣莲的尸体埋在茅厕粪缸之下。
也许是报应,也许是心理恐惧,也许是尸体腐败产生有毒气体,反正住在老屋的那几个都得了病,先后去世,现在只有贾父还撑着一口气,但也瘦得脱了形,完全是等死的状态。
贾慎独无数次进行心理建设:这不是报应,这就是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躲过。他出钱修路,想要搏一个好名声,更想为家里人积攒点福气,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今天赵向晚这一句“报应”,精准击溃他的内心,为数不多的一点点良知突然爆发,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开始哭了起来。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长到三岁时几乎脚不沾地,我爷奶、爸妈轮流背着我,把我看得跟心肝一样,就怕我有个头疼脑热,断了贾家的后。我要是哼一声,一堆人都围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爷说,我就是文曲星下凡,我是他的命。”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好看、最有出息的孩子,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住嘴地表扬、夸奖,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只要一回到家,就感觉到特别自在、放松。”
“我没想到处理尸体那么麻烦,我也没想到会害死我爷、我奶、我妈。我真的很后悔,不应该把翟欣莲带到家里来,随便在哪里一杀,丢在外面,让警察头痛去不好吗?为什么要带回家里?尸体明明埋在粪缸底下,为什么还会影响到家里人的身体呢?”
好家伙!
朱飞鹏与高广强同时站起,尸体,翟欣莲的尸体找到了!
高广强根本没有心思再审问下去,丢下一句:“我去汇报,请求昌汉县公安局协办此案。”
只要在他家里找到尸体,贾慎独再想狡辩,都是徒劳!
“吱呀——”
审讯室的门开了,高广强匆匆离开。
“砰!”
门又合上。
审讯室忽然安静下来,贾慎独意识到不对,松开手掌,缓缓抬头。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道刀一样的眉毛被手揉搓得很乱,造型奇特。深深浅浅的痘印分布在他脸上,真是一张丑陋之极的面孔。
就这样一张面孔,披着教授的外衣,这达到自己的私人目的,不断操控学生,为他做项目、为他找资料、为他写论文,最后却一句指导、一句肯定都没有,代之以冠冕堂皇的话:你们是学生,以学习为主,不要想什么钱,什么名利。玉不琢不成器,你们现在就应该吃苦、付出,要听导师安排,否则……
否则什么?导师对付学生,总会有办法。不给学分,不让答辩,不允许参加读书交流会,当着课题组所有人的面,刁难她、批评她、贬低她。
他的手上,沾着淋漓鲜血,他杀了人!
何明玉将笔录本整理好,推送到贾慎独面前:“签字吧。”
理智回归,贾慎独知道大势已去,却偏偏要面子,梗着脖子一脸的不配合:“我是一个有修养、有能力的高校教师,你们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对我。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拒绝签字。”
终于问出藏尸地点,朱飞鹏此刻心情非常放松:“你签不签字都无所谓,反正……你是走不了了。”
按照《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讯问笔录的确要交贾慎独核对,核对无误之后在笔录上逐页签名、捺指印,并在末页写明“以上笔录我看过(或向我宣读过),和我说的相符”。如果拒绝签名、捺指印的,侦查人员在笔录上注明即可,不影响大局。
贾慎独眼珠子一转,内心升起一线希望:“我最近失眠,脑子不太好使,你们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应该是抑郁症,对吧?我有精神疾病,我请求医学鉴定。”
朱飞鹏冷冷道:“抑郁症?你还知道这个病?试图逼死施启燕、汪勇的你,很懂什么是抑郁,知道怎么放大学生的焦虑、引出学生的恐惧,达到操控他们的目的嘛。不听你话的人,都应该去死,是不是?”
咔嗒、咔嗒!
赵向晚又开始拨笔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