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坐得久了,便令徐长吟陪她在宫中散一散步。
寒风已袭,御园里的稀珍花木多已换上冬令的植被。虽不若春花灿烂,但也别有一翻景致韵味。
马皇后执起徐长吟的葇荑,缓缓往前行着。倏而,马皇后问道:“何为女子之德?”
徐长吟不敢玩笑,仔细回话:“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德性。孝敬仁明,慈和柔顺,德性备矣。1”
“何为诚一?”
“无欺!”
“那么,你的德行可备矣?”
徐长吟怔了怔,谦逊回道:“尚不具矣!”她并不是温煦谦和的性情,纵然外人皆如斯以为。
马皇后微微一笑,又问道:“何以戒奢?”
“先于节俭!”
“何为俭德?”
“俭者,圣人之宝,德之共也。”
“何以入俭?”
“锦绣华丽,不如布帛之温。奇羞美味,不若粝粢之饱。饮淡茹素,治葛织布以入俭2。”
“敦廉俭,绝侈丽,是以海内殷富。一缕之帛出自工女的勤劳,一粒之食出自农夫的劳苦,来之非易。要深明深知此理。”马皇后满意的颔首,话峰倏转:“夫祸,妇当如何?”
“同其甘苦,休戚是同!”徐长吟略有迟疑,皇后娘娘与她谈这些是做何?
马皇后会心微笑:“道理你都是懂的,该如何做又可明白?”
徐长吟微咽唾沫,“还请娘娘示下!”
马皇后哂然,指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儿早已明白,何需装糊涂?”
“皇后娘娘,有些事儿不懂即不惑,不惑即不忧。”她岂会不明晓马皇后言中用意?以这些日子的情形来看,皇上皇后及她的爹娘具已有打算将她嫁入燕王府。而她本早与朱棣达了约契,其实并不意外。
马皇后温和的眸光睇向默然垂眸的她,“可知我为何属意你成为我的儿媳?”
“不知。”徐长吟轻应,心下百转千绕。
马皇后轻抚她的手,语重心常的说道:“太子仁厚,太子妃贤德,故而上下和乐。秦王憨直,王妃怯弱,势落偏房,阖府难宁。这使我痛心,也让我愈为重视得以担当王妃重责之人选。身为皇家子嗣之妻,王府主母,除却贤德、雅量,更需有智、有谋。勤理持家为其一,辅佐夫君则为其二,她需辅佐夫君兴家国、佑黎民,更需在夫君行差驰错时,能劝其行,抚其性。”
说至此,她的眸光微沉,继而长叹,“他们兄弟之中,属老四最是沉稳持重,却也最是难测,若有一位福慧双修的贤妃相佐,他必能成为名扬后世的一代贤王。长吟,你锦心绣肠,亦非柔怯性情,此重任我只能托付于你!”
尽管早已明白马皇后的意思,但真听马皇后说来,她心间仍是一动。她沉默良久,缓缓道:“皇后娘娘,或许嫣夫人更能胜此任!”这话她说得刻意,以赏汝嫣那般国色天香,柔情似水的女子,纵是百练钢也能人作绕指柔,配朱棣那头深藏不露的大野狼,才是最为合适。况且,若非朱棣笃信那句谶言,想必也没她甚么事儿。
马皇后似知她会如此回答,“汝嫣贞静幽闲、温良恭俭,却情系太深,非上佳之选。”她看着徐长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而你,理智甚于情感,我相信你会是一位贤良的王妃!”
徐长吟不觉苦笑,这是嫁人,还是任职?
“长吟此生并无大愿,贤妃或贤妻只是做与人看,却不能喜悦幸福。纵不能白首不相离,也不愿与夫君相看无情。”话说得慨然,实则她早已有了决定不是么?
马皇后慢慢笑了开来,“怎么,以为这是一件任务?”
徐长吟未吱声。
“老四性情沉冷,并不讨女儿家喜欢。然我却能许你一言,得他为夫,此生你不会悔矣!”马皇后语重心长的道,“长吟,记住我一言,世间天纵才情的女子终也要落归一处,而能让你仰望而终身者方为良人!”
1出自《皇后内训·德性章》。
2出自《皇后内训·节俭章》。粝粢,(lizi)泛指谷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