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秦郎官醒了!高烧不退,说话有些颠倒,许是谵妄之象。我提了一句太子,他忽然闹起来,定要马匹回长安。你快去瞧瞧!”
郑旭快步冲向白桦树。
那里有一片树枝和牛皮搭建的牢笼,把几座狭小的营帐与营地的其他区域隔离开,关了数十同罗囚徒,秦二就住在其中一间。
夕阳倾泻在光秃秃的枝条间,把积雪染成粉红色。
几乎就在郑旭拔足快跑的转瞬之间,那光束消失的无影无终,粉色重归洁白,然后世界变得黑暗粘稠。
人眼失去丈量距离的能力,地面上的一切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夜空反而清晰起来,泛着死鱼肚子般褪色的灰白,几点黯淡的星光。
郑旭猛地掀开帐帘。
“——啊,是你!”
秦二激动不已,一蹦一蹦跳到郑旭面前,汗水顺着下巴滴成一道线,眼里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喜悦。
“郑将军,杜良娣没死!你快放她出来!”
郑旭推开他。
秦二整个人看起来怪模怪样。
中箭的左臂被绑在胸前,防止他乱动挣开伤口,断了脚趾的右脚上套了个紧扎的黑皮套子。
“死啦死啦!早六七年就死啦!”
王太医不耐烦,使蛮力推倒他,开医箱取出纸包扔给郑旭。
“烦将军烧壶热水,把这个化进去。”
“她就在你营地里!”
秦二踢开王太医,腾地一下坐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秦二满头满脸都是细细的裂口和血丝,冻伤的眼尾黢黑褶皱,正正对着郑旭的瞳孔。
“你给我两匹马,我带她回长安!”
“听见没——”
王太医摇着头。
“醒了就念叨这个,疯得不轻,定是记不清如今已是天宝十三载了。唉!杜家被抄家都是天宝六载的事儿了。诶,热水哪?”
郑旭没动弹,肩膀线条紧紧地绷着。
秦二发出惊怒变调的大吼。
“你关着她干什么?难道当初是你把她藏起来的?!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事,从她不见了,太子简直变了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王太医狐疑转脸。
“晚了!”
郑旭撩起衣裳后摆重重坐进圈椅,壮硕的身形极富威慑力。
“她如今已是同罗匪首阿布思的女人,还生了个儿子。你真带她回太子府,太子只怕第一个就杀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