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云进了林府,也没有理会门房的嘘寒问暖,他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躺到了床上,他才从寒江穆那密不透风的威慑之中缓过神来。
寒江穆,姜潮云再次想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在话本里他就能做到杀死那么多无辜的少年,现在说的这些话,怎么可能会是戏言?
姜潮云心底深处那泛滥的春意慢慢褪去,对寒江穆的惧意重新冒了头。
他钻进被窝,捂住了脸,只感觉浑身都发烫。
对于寒江穆,他的想法太过杂乱,已经到了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寒江穆明明知道林家对他的恩情,却还能用林家人来威胁他,简直……太坏了。
姜潮云的胆怯再一次涌了出来,他不应该招惹寒江穆的,他根本没有让人讨厌他的本事,单凭说些他自以为过分的话,或许听在别人耳里,都可能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姜潮云被今天这一遭弄得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睡着。
然而这一次他又做梦了,他梦见了一个威严庄重的宝殿,里面有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
姜潮云还对处境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听那个男人开口道:“就依爱妃说的,将三皇子发往皇陵,让他为列祖列宗守三年陵墓。”
那宫装女子娇笑着说:“臣妾就知道陛下会为臣妾出气。”
姜潮云一愣,仔细地去看那个男人,见他与寒江穆有五分相似,猜出来他大概是皇帝。
皇帝这个年纪已然不年轻了,然而驻颜有术,看着倒像二十出头,也是一副俊朗的模样。
他刮了一下宫装女子的鼻子,笑着说:“你也是小心眼,老三不就杀你一只狗吗?你就想让他去守三年皇陵。”
宫装女子嘤咛道:“那怎能一样,臣妾的小娇娇可是陪了臣妾三年了,不就脾气娇,咬了三皇子一口嘛,结果他可好,把臣妾的小娇娇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啊陛下!他的心性太过凶戾,小时杀狗,大了……臣妾都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事情啊!”
这眼药上得厉害,皇帝想起三皇子出生前国师的批命,脸一沉,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说:“爱妃说的有理,老三性子凶戾,是该多多磨练,三年岂够,让他再守两年皇陵,等磨好性子,再回来。”
宫装女子小声说:“会不会太久了?毕竟他是皇后嫡子,怕朝堂百官会不满。”
皇帝冷笑一声说:“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这事就这么定了。”
宫装女子低下头,说:“陛下英明。”
姜潮云看见了宫装女子嘴角得逞的笑意。
他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只是这一遭,他的眼前便换了一个场景,他看见了少年时期的寒江穆。
这时候的寒江穆,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身高甚至还没有猫儿那么高,他的脸颊很瘦削,额前有一道很新鲜的伤口,还流着血,染红了他薄薄的眼皮,又将他长长的睫毛凝成了一块,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压抑又凝沉的气息。
这让姜潮云仅仅看着他,都觉得胸口沉闷,几乎提不上气。
他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寒江穆。
寒江穆靠坐在墙角,表情晦暗不明,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是送给姜潮云的那把,这时候匕首上的红宝石还在,很硕大,很漂亮。
寒江穆伸手将那枚漂亮的红宝石抠了下来,抠得手指都沁出了血。
然而他像不怕疼似的,对手指的伤口看都不看一眼,只管看着那颗红宝石出神,过了许久,他扶着墙站起来,脚步很轻地走了房门。
姜潮云想跟着他出去,然而好像这场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姜潮云望着床顶,梦里那种窒息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