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不好,半道上就下了一场暴雨,然而这反而省了寒江穆的力气。
这场雨洗净了所有的血迹与证据,这场无声的偷天换日简直天衣无缝。
十个时辰前,所有监军被寒江穆一开始安插进去的人杀光了,没能流出半分消息。
关口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祝玉春等人抓住机会踏着晨露杀了过来。
因为攻势太凶太猛,这些从南华城强行征兵、从未受过什么训练的青壮年很快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攻打下这个关口并没有花费太久。
鲜血浸透了这座郁郁葱葱的山脉,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祝玉春一边命人剥下剩下投降的战俘的布甲,一边去往寒江穆的军帐,对寒江穆禀报了情况。
祝玉春说完,发现寒江穆没有反应,抬头看去,只见寒江穆蹙着眉头,一脸凝沉的模样,显然心情不悦。
祝玉春比寒江穆年长几岁,是背后支持寒江穆世家最重要的嫡子,当年也是他父亲带着寒江穆离开皇陵的,因此是寒江穆看重的部下。然而也没有发展出其他关系,祝玉春对他忠诚有余,亲近不足,对寒江穆的心事并不了解,他缓了缓口气,对寒江穆道:“主子,这关口还有九千战俘,若全杀了,反倒不妥,不知主子有何打算?”
寒江穆回过神来,低声道:“暂且全扣押下来,以后留作他用。”
祝玉春应了一声,要退下的时候,又听寒江穆开口道:“原地修整两个时辰,直接攻入南华。”
祝玉春也知情况紧急,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相信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眼下几位藩王虎视眈眈,都不愿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因此都还在隔岸观火,得尽快将南华城控制住,让寒江穆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才行。
若不抓紧时间,恐怕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费了。
祝玉春领命而去,只留寒江穆一个人呆在帐篷中,依旧紧紧地锁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心绪不宁,总有一种浅薄又让人无法忽视的郁燥之感。
与此同时,姜潮云又做梦了。
还是梦见了前世的寒江穆。
他这段时间总是梦到前世的寒江穆,也习惯了。
得益于寒江穆总是对他倾吐那些倾慕之语,姜潮云已经不害怕他了。
至少在他的眼神略有略无地扫过自己的时候,不会被吓醒了。
这次寒江穆在御书房,和朝中大臣商议国事。
姜潮云是很突然地出现在御书房里,他显然已经很习惯了,睁开眼睛将环境纳入眼里,便坐到了旁边一张空余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手掌则托着那不大的精致脸蛋,看了看坐得笔直又拘谨的大臣们又看了看寒江穆,满脸好奇——他还没见过皇帝和朝臣商议国事。
寒江穆手掌轻轻颤抖着,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他本就长着一张冷漠的脸,此时垂着眸子,紧绷着脸,看起来越发有一种阴鸷沉郁之感。
工部尚书说着说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继续道:“……因此臣觉得此赈灾银两定为八十万两为好,请陛下定夺。”
寒江穆心不在焉,他的余光里全都是姜潮云,他沉默着,工部尚书也沉默着等待他发话——当今皇帝其实并非吝啬之人,之前征战蛮族,从他们那儿掠夺了不少金银珠宝,可以说燕国……不,姜国的国库前所未有的富足,因此在这些方面,寒江穆是很舍得拨款的。
但是,自从宫里开始进出那些僧侣后,皇帝在佛寺的修缮下花了太多的功夫了。
全燕京的寺庙都被他拨下重金,替佛祖塑了金身,功德箱里也被投掷下大量的香火钱,养活了一群不事生产的僧侣。
他是皇帝,在世人面前以身作则,自然在整个姜国引起了一阵拜佛狂潮,现在谁不去拜佛,都进不去贵妇圈,没有话题可聊。
然而这样的弊处便是皇帝在其他地方吝啬了起来,这样的赈灾款,也被他缩减到五十万两白银,这未免太少了。
工部尚书知道皇帝阴晴不定,也料想到此行不会顺利,但没想到皇帝会沉默如此久。
按照他一贯的脾性,若是不想,自然会霸道无比地回斥过来,总不会这般沉默不语。
就在工部尚书在心中感慨伴君如伴虎的时候,寒江穆开口了,他语气听着没什么异样地道:“便如爱卿所言,再去户部调拨十万担粮食罢。”
工部尚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愣在了原地。
寒江穆不虞的声音响起,“怎么?还嫌少?”
工部尚书立即回过神,喜道:“够了够了,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