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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继发客套让了一下茶,继续说道:“卫东同志,这次易岭达的暴『露』,对你应该是好事吗,省纪委有了说法,也是给你了却后顾之忧,你好轻松上阵,放手工作。”

高继发是省委老资格常委,素来措辞严谨,在张卫东以东阳县紫云镇副镇长之时采矿暴富,又以不足三十出任青津县委书记,省纪委就曾接到举报并调查过一次,后来出任华州副市长,主持改制市属企业,又被举报贪污到省纪委,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高继发对张卫东家底还是了解的,也很惜张卫东的才,年轻人务实肯干、沉稳不乏机灵、不卑不亢,是个可造之材。

易岭达毕竟是省纪委的干部,省纪委领导会不会护犊子呢,张卫东只讲易岭达兄弟的事情,擦边讲道,“高书记,其实我个人和易岭达之间,谈不上什么关系,我想他之所以举报陷害我,很可能同其两个堂兄弟的一些事情有关连。”

张卫东就详细谈了自己在东阳县委做县委办副主任时候,怎么坚持调查易岭达两兄弟在东阳县侵吞国企资产、在东阳开发区贪污挪用公款的过往,之后华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张卫国副局长,又是如何争破积案,将潜逃的易氏兄弟抓捕归案的,从两兄弟一个被以纵火杀人贪污判死缓,一个挪用公款贪污受贿判十一年后,个人关系就越发紧张了。

高继发早猜测其中必有缘故,核对已经掌握的情况,张卫东说的合乎逻辑真实详尽,高继发心道,张卫东认定的人、事,还真的跑不了,做纪检工作也是认定不放手的主儿。由衷一笑道,“组织上对干部是爱护的,也是珍惜的。毕竟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卫东同志,不要怕泼脏水,有省纪委给你澄清,只要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经受起考验、能站的住脚,省委省纪委都会一如既往支持你的。”

张卫东不胜感激,站起来主动握了手,“高书记,谢谢您了,我个人要向您检讨呢,云州市委打黑除恶专项活动,向您汇报的不够啊,特别涉及一些充当保护伞的干部,在处理上向省纪委通气做得不够好-------云州市委要虚心接受组织上批评的。”

高继发不置可否压了一下手让张卫东坐下,很沉重走了几步道:“今年全省处理的处级干部有七十六位,云州的情况省纪委很了解,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吗,杜东同志负责起来纪检工作,我看很好。当前云州要做好闻天强结案工作,在以后纪检工作中,预防『性』防范要突出,形成常态化。眼下易岭达这件案件,情况也有些复杂了呢,他又供出是伙同了华州杨林同志,收受的贿赂、违规提拔的干部。看来这多半是易岭达自己留的后手,杨林市长工作中,平时难免若有若无暗示吹风,要提名任用些『政府』线上的干部,给易岭达可趁之机,大肆浑水『摸』了番鱼啊。”

张卫东毫无表情默默不语,这些应该是审讯出来的机密案情,怎么着也和他说不着不相干啊,张卫东怔住望着高继发良久,心想,难道高继发点破天机,是要自己传话,省纪委会知道杨林和自己大嫂有兄妹之情吗,就不漏声『色』叹道,“高书记,杨林同志是我的老上级,在华州市长任上作风很过硬的,恐怕背后是------”点了一半,张卫东感觉还是谨慎些住了口。

华州市委副书记、市长杨林同川西省长赵建国的关系,其实在川西官场,只要是上的台面的,都心知肚明,却大都装出模糊的样子。有时候传闻太过火,只怕对当事人也好,对热衷传言的人也好,都未必是好事,要有负面影响的。本来是这都不足为怪的,领导干部有些传闻、有些根系太正常了。就像张卫东自己,何尝不是祝炎、周其昌改变了他的命运呢?说来秘书党出身未必是什么好话,可张卫东通过秘书身份,毕竟有了只有神话中才有的那顶神奇帽子,这顶官帽子不凡让他实现自己的意志、应有尽有、呼风唤雨,也让他体验了他人不能之事的超越感受。

省纪委书记高继发,在省委是位置相对超然的常委,可这次双规一个副厅级干部供出一个正厅级别大市市长,感觉有些缠手,偏偏杨林市长是省长赵建国的子侄,赵建国任省委副书记期间,两人私交还是不错的。何况省委钱永年书记不想让省委省『政府』之间关系微妙,两人合议了一下,钱永年就批给省纪委一个意见:“请继发同志处理。对此类情况要慎重,既要重视问题,又要实事求是。”

这是一个很有内涵的批示。从字面理解好像不偏不倚,冠冕堂皇,可但凡脑子正常的人一读便知,这是在超然表态着什么,“此类”二字就算是批示的点睛之笔吧。好像钱书记关心的是这种案中案类型的违纪案件,丝毫没有刻意指向如何调查华州市长杨林的意思。

再者杨林是华州大市的市长,身为省委委员,按照规定,如果对其调查处分,是需要上报中共中央。这一流程下来,需要很多时间。就是调查出什么结果,也只能采用事后追认的情形,这样才符合党章和党纪的规定。这样一大圈子下来,省委也很被动的。涉及厅级干部层面动静大不说,为了一个省长特意照拂提拔的人省委书记和省长掰手腕,是会影响全省和谐局面的。

“这个易岭达具体提到的是一个黑『色』皮包,内有十五万元,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孺子牛。这都要在华州落实,落实了,你、还有杨林同志,组织上都要给个说法的。”

这些机密事情透漏给张卫东,张卫东想是要自己给杨林透风,于公于私杨林和张卫东都有交情的。现在不是卖人情这么简单,省委不想在这些问题上一再折腾了,张卫东心中不由一叹,真是背有大树好乘凉啊,对比来看自己就没有这样的背景啊。

政治就是政治,该提拔的就是有些污点,也是瑕不掩瑜,无关大局啊。什么考核测评都是形式,民意到什么时候只会是一个参考意见,但只是参考,不代表任何别的东西。看来不管杨林有没有受贿事实,这次都能逃过一劫。眼下能不能上位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是听不听上面的,和上面的关系如何,能不能得到他们理解支持,背后有没有后台啊,倒都是关键因素。省委省纪委谁去向杨林透漏这样的风声都不妥,张卫东、杨林同为易岭达“诬陷”的当事人,做这件事情倒恰如其分

第一百六十一章百炼成钢

省纪委高继发书记此次约谈张卫东,不仅仅通报了纪委双规易岭达之后交待情况,还有下一步要张卫东妥善告知杨林规避从而平衡省委、省『政府』关系的意思。易岭达供出杨林有伙同受贿的情形,不管是真是假,在程式上省纪委都要有所行动的,杨林有了事先预防,真有的事情也许就没有了。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其实有的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好、反之倒推过来星火燎原也好,真的都是出于政治的需要。眼下经济总量水涨船高,一切不比过往,收个十几万还有什么金摆件,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也有一个前提,就是偷吃了腥记得擦干净嘴巴,常言道常在河沿走哪有不湿鞋,记得背着人眼替换了干鞋,不就是另一种局面吗。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杨林不仅仅是华州市长,还是华州市委宁月书记的搭档,杨林出事对于宁月升迁进省委常委、任川西市委书记是会有影响的,何况杨林背后还有省长赵建国呢,赵建国着意在基层东阳县磨炼了杨林数年,杨林稳稳当当一步步熬上来,下一步宁月升迁副部级,他就是铁定的华州市委书记。

如果省纪委在他华州市长任上落实出什么经济问题,让他折戟在华州市长任上,赵建国省长前功尽弃,心血付诸东流,会怎样想省委搭档钱永年呢,那样不是省委内部的人事斗争,也是人事斗争了,因为没有省委点头,省纪委是不能擅自调查正厅实职市长的。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如此保住杨林不出问题,是极好周全了宁月、杨林背后人脉关系,省委也没有了在华州市长拍板上的再次尴尬,上任华州市长黄子奇就是出了事,让省委面上很过不去。一番推理如此这番下来竟是多赢局面,因果连环啊,张卫东心中连道,复杂,复杂啊。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在这样的层面,出于种种考虑,省委就妥协出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结果,难怪举报原云州市委书记、现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祝炎伙同李冰、张木令侵吞矿产资源的检举材料,件件都泥牛入海,迟迟不见有什么动静呢,投鼠忌器还是官官相护还是一床锦绣,看来上面什么冠冕堂皇的依法治国、心系民生、执政廉明----------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都是一番托词罢了,张卫东心中某些高大的人物形象有些褪『色』,体制如此也怪不得上面的领导,张卫东不禁有些心灰意冷,这一切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上一课呢。

高继发书记审视着外表冷静自若的张卫东,实在看不透这个年轻市委书记内心活动,这就是历练的一种城府,喜怒皆不形于『色』,就继续引申着点了点意思,说道,“卫东同志,全省工作一盘棋,省纪委有些工作要请你协助一下了。”

套用一句话就是看透别说透,说透不是好朋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张卫东忙隐晦回答说道:“高书记放心,我明白。”

见高继发低下头看表了,领导大凡有这样习惯,头低下去转移注意力,就意味结束,再说话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张卫东忙道,“高书记,借此机会,我个人要向您汇报家里一点事情哩。最近有人检举我岳父母收受了闻天强一副张大千画作的问题。我和我妻子亲自落实询问过,确实是有这样一个情况,老人不明事理,但是没有掺杂其他想法,我准备安排他们到省纪委缴了,说明一下,您看--------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高继发若无其事弹了一下烟灰,很程序化答复道,“好吧。我交办下去,叫他们找监察二室赵主任吧。说实在的,现在张大千、齐白石的伪画太多了,办事的人都拿张大千、傅抱石名家的画当敲门砖,这样的事情查办的多了,省纪委也没有见有一副是真的,你老岳父母收起得不知道会不会是个例外?”

张卫东心头一震,真的感谢宁月的先见之明,自己贸然弄出一副真作交上来,恐怕要突兀的令人侧目的,就笑了笑忙解释道,“他们是地道的老工人华州机床厂技工,内退下来多年了,您要是说车床还好些,字画赝品真品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问题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检察院,追着这个问题,在川西小区家里做了询问笔录,偏偏又没有下文,我不得不重视了。”

高继发见张卫东语速快了,听到检察院介入,也不由的一惊,下月省委全会召开过,张卫东就是正式的省委委员了,说来检察院归口在省政法委,平日配合的却是省纪委的工作,省纪委不知道谁调查张卫东,那就是省政法委做的文章了,那就意味深长了。

高继发看了张卫东一眼,岔开话题,笑呵呵引着张卫东赏看墙面上的张大千的一副《杏花春雨图》,当然是仿作,呵呵道,“别急,等他们来省纪委后,再说吧,清者自清吗,说来这个张大千,徐悲鸿就说过“张大千,五百年来第一人”。且不说现在多仿张大千出赝品,其实张大千先生本身就是一个令人叫绝的仿摹名作高手。他以仿石涛的画闻名的,据说画到巅峰,足以以假『乱』真,当时收藏大家罗振玉,出高价5000银元求得石涛的八幅山水巨构,甚是得意,于是遍请宾客,其中就有张大千,待到酒阑人散,他留在最后,开口说话了:“这八幅石涛画么,有点靠不住!”

罗振玉大声咆哮:“什么!你说什么?”

“罗老师息怒!这八幅画稿和图章都带来了,请你老鉴定。”

张大千从容不迫地打开随身携带的“书帕”,画稿图章,赫然俱在,弄得罗振玉汗流夹背,面如死灰。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张卫东想不到平时不苟言笑的高继发,说起张大千字画就换了人一样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看来是字画熏陶中人,也就着意赏鉴着凑趣呵呵聊起一个听来的典故,说道:“我也听说张学良将军曾高价收购一副八大山人的字画。也是请的张大千去鉴定,张大千酒足饭饱后才道,这是鄙人前几日所画,呵呵。张学良重金购得几幅石涛山水画。其实大半是出自张大千之手的仿作。”

高继发更是来了兴致,笑呵呵看着张卫东道,“卫东是个有心人,也喜欢赏画吗,张大千30岁以前的画风可谓“清新俊逸”,50岁进于“瑰丽雄奇”,60岁以后达“苍深渊穆”之境,80岁后气质淳化,笔简墨淡,在敦煌临摹壁画面壁三年,临摹了历代壁画,成就辉煌。是继承创新自成体系的典范,这种精神对我们的事业是有借鉴意义的。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张卫东不敢楞充行家,微笑道,“我是前一段时间在川西博物馆,看了一次近代书画家作品展览,略看出些一二,以我看古人推崇水墨画作,最神奇莫过于墨能分做五『色』:干黑浓谈湿,衍生自然万物,『色』『色』皆有章法可循,一番勾勒就有阴阳分明、苍山润水,动静之间,将意境之美表现的酣畅淋漓,体现出古人的审美和哲学思想。”

高继发大有欢然的样子,笑道,“卫东啊,就你那句“衍生自然万物皆有章法”,就知道你是个有天分的人啊,看一次书画展览就有这样的心得,悟『性』了不得啊,干湿相宜、浓淡有别,干工作一样没有章法,就『乱』了套,怎么画得出佳作呢。”

两人继续谈书论画,很是投机。其实张卫东学问也快卖弄完了,说来都是上次在北京订购张大千高仿画作时候听来的。恰好高继发的秘书进来续茶,一边不自觉看了两眼落地钟,好像是刻意在暗示着高继发什么,高继发忽地醒悟似的,不由拍了下自己脑门,说道:“卫东,也不留你吃饭了,我们有时间再聊吧,我还有个碰头会呢。弓长『射』天郎原创官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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