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士宏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要握,郝钢打量了一下范士宏那乱蓬蓬的脑袋,脏兮兮的镜片,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两手往后腰眼上一拄,黑着脸问:“你们是哪的?谁告诉你我们厂子要往外卖?”
范士宏赶忙陪着笑脸说:“我是浩天投资的总经理……”。
郝钢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你看没看到方才群众激愤的情绪?这要引发了群体事件,破坏了柳林市的和谐局面,你们负得了责吗?我告诉你们,汉江制药厂永远不卖,从哪来你们就回哪去吧。张主任,送客!”
说完,他瞅都不瞅范士宏一眼,一转身就走了,把范士宏晒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张口结舌,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范士宏回到公司,他马上给表哥吕剑强打电话,把今天发生的情况汇报了一遍,吕剑强冷笑一声,说:“你先别管他们放什么屁,我问你研究的咋样,这个厂子有没有搞头?”
权谋第21章
范士宏忙说:“我们从这些材料上得出的结论是,目前汉江制药厂负债率过高,产品严重老化,市场竞争力不足,只是在维持。但是,如果能够剥离负债、精减冗员,引入有竞争力的新产品,还是能够使其重新焕发生机的。另外,表哥,他们厂子有不小的闲置土地,如果收购后出售一部分土地的话,也能有不小的收益。”
“那就好,你们继续研究,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就不信市政府定下来的事情,几个臭工人还能翻了天!”
当天晚上,肖大成从国资委召开的江城第二批拟出售企业厂长经理座谈会上回来,找到郝钢。
他脑袋仰在沙发的靠枕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语气有些无奈:“看来市里决心已定啊,我们厂必须卖了。市里安排的会计师事务所这几天就来,先进行资产评估,对以前年度遗留的坏帐、呆帐和待处理的财产损失,要一次性冲减企业净资产。”
停了一会,他看郝钢没反应,他又接着说道:“你听好了,葛副市长到会讲了话,让企业各级党团工会组织,要做好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安抚好职工情绪,决不能造成上越级上访,干扰市委、市政府的改革部署。”
郝钢愤愤地骂了一句:“这帮孙子,还指望我们给他当消防队,呸!”
突然间,他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表情亢奋:“老肖,你是没看到今天中午的场面,那真是点火就着哇。我看民心可用!如果市里真要卖厂子的话,根本就不用我们出头,只要撒手不管,我看三车间的那个青工,就会整出不小的动静。”
肖大成收回长腿,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郝钢摇摇头,说,:“你不出头没用,出了问题,板子还得打在你我身上。咱得想出一个法子,把自己从里面摘出来。”
郝钢说:“那还不好办,我出差,你住院,把家里这一摊都交给那几个副手,闫王不在家,让他们小鬼随便闹腾吧。”
肖大成听罢,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说:“这到是个办法,不过,临走还得开一个全厂职工大会,我把市里的会议精神传达一下,这个过场一定要走,姿态上要做足,然后我在会场就发病,你让人直接把我送到医院去。”
“行,就上我媳妇她们医院!那里条件好,设施新,小护士个保个漂亮。”郝钢笑嘻嘻地说,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暧昧:“你就在干诊病房养着。病志嘛,我让她写得严重点,一时半会不能出院,静观事态发展。我手头正好有一个国家药监局的会议通知,是在海南开的,趁这机会出去旅游一趟。”
说完他快活地笑了,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似乎很为自己转圜通变的手腕而陶醉。
第三天,汉江制药厂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传达贯彻市委市政府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会议精神,并请来国资委的一位副主任到会坐镇。
会场上群情激愤,骂声不绝,指责市里的官老爷们不管工人死活。
肖大成的讲话不时被下面的唾骂所打断。当他念到这次改革的重点是地方国企的改制出售时,一个老工人突然站起来走到台前,指着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说:“我在汉江制药厂干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你们竟然要把我们卖了,你们真是共产党的败类,断子绝孙的玩艺!你们也有老的时候,到那天,甭指望有谁捧你们的骨灰盒。”
肖大成这时也站了起来,苦口婆心地规劝大家以全局为重,响应市里的战略部署,说到动情处竟然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正说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手捂胸口痛苦万分的跌倒在座位上,一时间,全场哗然,有找救心丹的,有打120的,还有明白点急救常识的,忙把他平放在地板上连拍带喊,看厂长还有没有意识的,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等到救护车来了,几个身穿蓝色衣裤的医务人员简单查看了一下病情,便给肖大成戴上氧气面罩,招呼几个工人用担架把人抬上救护车,之后便拉响高一声低一声的笛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