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宜不解,现在的局势虽然紧张,但是好好的,怎么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刘焦盯着自己书房的一面墙,眼神渐渐阴沉,那面墙后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他为官多年来,搜集的各种秘辛消息,以及他暗中搜罗的,伪造的,关于承恩伯齐昇通敌叛国的罪证。
现在这些罪证还不够完善,无法做到万无一失,看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他本以为齐昇与他之间的‘决战’还能再拖个三年五载,但是现在看来,齐家是不打算再等了,否则人家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就把自己埋在他们身边的眼线细作点出来。
这个举动有两个意思,第一是表达对刘家的不屑与蔑视,第二是打草惊蛇,告诉刘家,有什么后招尽管使出来,齐家全然不惧。
除此之外,这个举动更高明的一层在于,它可以让刘家自乱阵脚,这不刘宜就急匆匆的省亲,找他来拿主意了吗?
朝堂之上的争斗不见硝烟,但是那口心气也很重要,一旦心气乱了,就容易出错牌,齐家打的也许就是这个主意。
哎,想他刘焦,为官二十余载,自幼生在书香官宦之家,什么勾心斗角生死起伏没看过?
早在他踏上仕途之初,其实他就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被抄家灭族,不得善终。但他还是选了这条路,一路行来殚精竭虑,披荆斩棘,到如今,他已经走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分水岭,成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败则抄家灭族,生死茫茫。
本以为这一天会来的迟一些,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快。
他看着面前骄纵单纯的女儿,忽然不知道自己把她教成这样是对是错。
但至少,在这短短二十年不到的人生里,她是活得恣意快乐的吧?
刘焦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刘家乃是书香官宦世家,但是自本国建朝起,就没有出过什么朝中大员,全都是外放的五六品居多,最高是一位族人官至知府,他的近亲就在族中强横的不行。
而他的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他的母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的女儿。
在这样的家庭中诞生,可想而知,日子过的不会太轻松。
父母皆对科举有种疯魔般的执念,他和几个兄弟自小就被逼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念书,念不好,背不下来,或者文章写得让父亲不满意,那不只是没饭吃,有时候还会惹来一顿家法。
他是父母的第四个儿子,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上不下的他最被忽视,且他早产,自幼体弱多病,父母觉得他这样的身子骨于科举不利,更加对他感到失望。
骨肉兄弟间有的不只是守望相助,还有弱肉强食。
同一窝的狗还互相踩踏抢食,更何况本就家资不丰的他们?
所以瘦弱的他从来都是被欺负,被抢夺的那个,小到吃食衣物,大到书籍银钱,所有能抢的都会被抢,他从一开始的委屈不忿,到最后的冰冷麻木,已经学会不再向父母求助,不再流露出任何的脆弱了。
再后来,他和兄弟几个一起进了族学,那里打架打的就更厉害了,不过这时候倒看出兄弟多的好处了,至少在对外的时候,他们总是抱成团的。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从心底里不把这些人当兄弟了。他只是闷头读书,暗自思索自己的人生究竟该怎么走。
与几个兄弟不同,与刘氏所有族人都不同,生的瘦小病弱的他,于科举一途运气好的出奇。
他每次下场,都能拿个不高不低的名次,一路考下来,顺顺当当的就到了殿试,虽然无缘出什么大风头,但也算是高中,而后在二十一岁时,顺利踏入仕途,在三十一岁时,正式成了内阁首辅,从此开启了他把持朝政,权倾朝野的序幕。
他从小懦弱,遭受欺凌,所以在当上首辅之后,他就彻底摒弃了前半生的脾气秉性,他开始独断专行,排除异己,大肆敛财,什么痛快做什么,什么嚣张做什么。
他在补偿自己幼年时缺失的一切,他要所有曾经欺凌他的人跪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
不光他自己嚣张,他还把自己的孩子也全都养的任性霸道,肆意妄为。
他共有二子一女,除了长女刘宜之外,另外两个儿子也全都是一身的纨绔习气,在这京都城中,只有他们欺负人,而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多少人告状告到他跟前,可是他却只是一味的包庇维护自己的亲儿子,从来不曾当个‘严父’,他给他们的,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从小最羡慕的就是那些纨绔子弟了,他当不了,至少他的儿子可以当啊。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张扬恣意,活着干什么?只为了受苦受累吗?
但他在一边享受着泼天富贵的同时,一边也在暗自的焦虑忧心。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富贵不会长久。一旦他从高位跌落,等待着他们全家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可以预见到自己的结局,可是却一直苦无破局之法。
直到新皇登基,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