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鹏远极度消沉,整个人看上去也非常无力和疲倦,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眼神中的一抹恐惧若隐若现。
石彤眼中划出一丝怜惜的神色,默默给他递过了一杯冰镇冷饮,柔声道,“老马,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鹏远叹息一声,接过杯子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
……
在石彤的安排和帮助下,安在涛又马不停蹄地采访了省公安厅刑侦二处的某位警官,以及省第一监狱的部分干警,获得了大量真实的第一手资料。
下午4点多,安在涛便与夏晓雪两人匆匆往滨海赶。大巴车奔行在高速公路上,安在涛构思着这篇深度报道,眼神默默地望着车窗之外飞逝而过的景象。作为前世有着丰富从业经验的新闻人,他明白,这样的负面报道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必须要转换一个角度——也就是说,不能直接将炮轰的矛头对准滨海警方,去抨击什么司法腐败或者什么刑讯逼供,而是要以叙述的方式从侧面揭露司法不公正对公民权利带来的巨大戕害。
只能描述,不能“论述”,不宜掺加记者本人或者媒体的观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其间将律师、警方和监狱方面提供的信息数据充实进去,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留给读者和其他媒体的跟风追踪报道吧。
这即是新闻曝光的一种策略,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人过刚则易折,那些揭黑记者屡屡遭受报复,就是因为文笔过于锋芒毕露。前世,安在涛看多了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自己因为一次报道就陷入困境。
安在涛考虑了半个多小时,基本上思路已经成型。他紧紧地捏着自己的采访本,转过头来,望着身旁夏晓雪娇美的容颜,突然笑了笑,“晓雪,我觉得,这马鹏远似乎跟你表姐有些暧昧呢。没准,当时马鹏远是为了你表姐才跟林莉莉闹起了离婚……”
夏晓雪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看得出来,她早就心里有数。虽然她跟石彤感情很好,但当初也为了石彤做了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而感到不满,刚上大学的时候,她还劝过石彤几次。
“感情上的事情,或许外人都说不明白吧。”
夏晓雪突然心有所感地直勾勾地盯着安在涛,低低道,“小涛,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要是移情别恋,我就……”
夏晓雪眼圈没来由地就是一红,眼泪眼看就要落下。安在涛有些莫名其妙地将她拥在了怀中,伏在她耳边柔声道,“晓雪,好端端地怎么说这种话来?傻子……”
……
回到滨海,已经是傍晚。安在涛立即赶回晨报赶稿子,夏晓雪只好回了家。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安在涛就洋洋洒洒地完成了这篇2000多字的长篇通讯。望着打印出来的稿子,他又从头至尾看了两遍,最终还是将标题改得更加“柔和”了一些:当代“肖申克”的救赎之路。
思之再三,安在涛又在通讯最后加了这样一段文字:马鹏远的遭遇让记者想起了M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的主人公,电影中,主人公蒙冤入狱,在监狱这样一个冷酷、黑暗的地方,用一把鹤嘴锤花了近20年的时间在囚室内打通了一条地道,获得了宝贵的自由和他梦想中的生活。而现实中,马鹏远在律师石彤和有关部门的帮助下,不抛弃、不放弃,最终通过这般肖申克式的自我救赎,迎来了正义阳光的普照……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起身将稿子准备去拿给新闻部业务副主任张纲初审。但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张纲的踪迹,正在着急,突见孙兰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只有安在涛一人,孙兰不由笑道,“小安,从天南回来了?怎么了这是,稿子已经写完了?”
安在涛点了点头,“是的,孙主任,我正要找张主任初审呢。”
其实,这稿子黄泽名有言在先,安在涛大可以直接拿给黄泽名审,张纲以及值班副总编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安在涛毕竟不是青涩的毛头小伙子,他知道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的,如果撇过新闻部领导和值班副总编这两道审稿程序直接递给总编,总是一种忌讳。这样对自己将来在晨报的发展极为不利,起码是让人对自己产生反感。
在中国的社会中,做人和做事一样重要。光会做事不会做人,一样吃不开。或者,因为做事能力高而恃才傲物,而不把“做人”当回事儿,吃亏的还是自己。
没有办法,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作为个体,人只能去适应社会。
孙兰因为不太懂业务,基本上她在新闻部就是一个调度员,日常管理和考勤归她,但业务归张纲。但不论如何,她始终是新闻部主任。她笑着伸出手来,“小安,给我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安大才子又写出什么好稿子来了。”
安在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稿子递了过去。
孙兰接过稿子,扫了一眼标题,讶然道,“小安,你这还怪有门道的,啥叫——”
孙兰本来想问“啥叫肖申克的救赎”,但这话刚要脱口而出,她便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新闻部领导不能表现得这般外行,便止住了话头,掩饰了过去,“好吧,这样,小安,你可以下班了,这稿子我看完就递给总编室让总编室交值班副总编审,张主任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