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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署名为滨海晨报“实习记者安在涛”的新闻被传真到市委办之后,也就是十分钟之后,那边就传过来同意签发的原件传真。传真上,有市委书记杜庚红笔写下的四个大字:同意,已阅。
这些,安在涛并不知道。弄完这个稿子,作为一个并没有正式上岗的实习记者,他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步行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他的母亲安雅芝听见门响,便从客厅冲了过来,见他安然无恙地进门,这才松了口气,不满地嗔道,“小涛,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现在晚上街上这么乱,妈都担心死了。”
“妈,我没事,我今天不是去了滨海晨报嘛,黄总编让我即刻开始实习,顶多过了这个月,我就可以转正当一个正式的记者了。”
安在涛笑嘻嘻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拉起安雅芝的胳膊,仍然像小孩子一般撒娇式地拽了拽。
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好得不能再好。虽然已经20出头大学毕业,但在母亲面前,安在涛还是不自觉地保留着幼时的“不良习惯”。
安雅芝叹了口气,“小涛,做记者又苦又累,哪如进机关好呀,旱涝保收金饭碗,要是混好了还能弄个一官半职的……哎……都怪妈没本事,妈……”
安在涛听着母亲轻柔的自怨自艾声,情不自禁地抬头望着母亲风韵犹存的脸上,眼角周围泛起的浓密的鱼尾纹,心头突地一颤。
他蓦然想起今天是1998年7月13日,而一周之后,又正是他母亲安雅芝的忌日。他的母亲正是98年去世的呀!前世,母亲出门为他跑关系,但一连两天都没有回家,突然失踪,而就在7月20日,有人从海滩上发现了安雅芝的尸体。事后,他才安雅芝的卧室里找到了她写在7月19日下午的遗书。
20多年相依为命的母子深情,20多年母亲单独养育自己的含辛茹苦,前世闻听母亲死讯后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一起搅动起来。安在涛的肩头猛然抖动着,他霍然一个转身,紧紧将安雅芝抱紧,眼圈一红,泪流满面。
“不,我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安在涛咬紧了牙关。
“小涛,你咋了这是?是不是在外边受委屈了?”
安雅芝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背。
“妈,你答应我,这半个月你哪里都别去,留在家里,让儿子好好陪着你好吗?”
“你这孩子,说话怪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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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觉得做个记者也挺好的,我学的是新闻专业,学以致用多好呀。妈,儿子大了,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安雅芝笑了笑,似是也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岔开话去,“对了,小涛,你今天去晓雪家里了吧?她爸妈怎么说来着?”
安在涛嘴角一阵抽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听安雅芝叹息道,“小涛,晓雪这丫头是不错,对你也实诚,可惜人家毕竟是高干子女,我们两家家世悬殊太大,你们两个的事情妈看……行了,你赶紧给晓雪回个电话吧,她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你呢。”
安在涛点了点头,走过去拨通了夏晓雪家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夏晓雪急切压低的声音,“小涛吗?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安在涛轻轻在电话里简单地跟夏晓雪说了今天在晨报的情形,又随意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因为他已经从电话里听到了石青在那头不满斥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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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在涛刚刚赶到报社,新闻部副主任张纲就找上了他,说是副总编刘琦要见他。跟他说,在今天滨海四家报纸同时见报的关于市委书记杜庚亲临高架桥车祸现场的新闻报道中,杜庚对晨报的报道格外满意,据说还专门让市委办主任宋亮打电话过来,表扬了晨报一番。同时,点名要求晨报派这个“实习记者安在涛”继续做深度后续报道。
安在涛不置可否,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以他前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媒体从业经验来说,写这种迎合领导心思的报道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刘琦啊!
安在涛走楼梯去了六楼,在副总编刘琦的办公室外面,刚要敲门,却有一点犹豫。这个刘琦并不简单,他是副市长周联华的内弟,原先是团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晨报改革后进入晨报做了副总编,一直都在暗中培植自己的亲信,企图取黄泽名而代之。
安在涛清晰地记得,以后的几年中,刘琦和黄泽名的权力争斗渐趋白热化,作为黄系的主力干将,他跟刘琦一直不怎么对付。
不过,这只是一小会的犹豫。安在涛还是轻轻敲开了刘琦的门,沉稳地走了进去。
“刘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