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涛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滥好人,更不是什么慈善家,他也明白天底下这种不公平的事儿太多太多,他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况且他只是一个小记者。但是这事他已经插手,就这么半途而废撒手不管,也不符合他的为人。
就善始善终吧。安在涛心里暗暗叹息,大步走了过去。
坐在病区走廊上的塑料座位上,安在涛听着张艳菊的哭诉,心头突然一动。他轻轻摆了摆手,把张艳菊叫道了一旁,小声说了几句。
张艳菊泪眼婆娑地望着安在涛,幽幽道,“安记者,这样行吗?”
安在涛笑了笑,“虽然很无奈,但这却很有效——你就不妨一试。”
……
第二天上午,安在涛在家里收拾行装,下午,他就要跟宋亮一起进京去完成杜庚交代的任务。下午3点的飞机,晚饭可以在京里吃了。
安雅芝和竹子都在上课,家里就他一个人。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安在涛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李湘惊慌的叫声,“安在涛,不好了,尚承强的老婆爬上了医院住院大楼的天台,要跳楼自杀……”
安在涛笑了笑,“哦,我这就过去。”
安在涛的笑声传进李湘的耳朵,李湘皱了皱眉,正要说几句,安在涛已经挂了电话。
安在涛赶到滨海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医院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住院部大楼前的广场上,停着好几辆警方的警车和消防车,一大群警察正在那里用喇叭不住地喊话。很多媒体的记者都蜂拥而至,滨海电视台的记者甚至架起了摄像机。
安在涛挤了进去,抬头望去,只见14层的病房大楼天台外的铁栏杆处,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张艳菊。而几个警察,正试图慢慢靠近她,但却被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给又逼了回去。
张艳菊一手抓住铁栏杆,坐在那里,两只脚在半空中晃荡着。一条横幅飘了下来,上面写着“黑心茂元还我男人的医疗费!”
几个大字。
安在涛皱了皱眉。这样太危险了,这娘们似乎有些投入太深。他只是让她做做样子以跳楼相威胁,只要能让滨海舆论强烈关注,就能引起市里领导的介入。在安在涛生活的前世,农民工跳楼讨薪或者堵路讨薪的事情太多,但是却很有效。你跑上数百趟的政府机关,跟欠薪企业纠缠上大半年,未必会讨回一分钱来,但如果你表演场跳楼秀,就会很快解决问题。
领导一批示,相关部门立即动起来。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如果滨海再出什么风吹草动,最烦恼的还是杜庚。只要有杜庚批示,茂元集团就是有再大的后台,在滨海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也只能老老实实掏钱。
果然,这事儿旋即就被杜庚得知,杜庚大怒,立即让宋亮去了解情况。宋亮将尚承强的事情匆匆跟杜庚说了一遍,杜庚当即就开始骂娘,差点没把桌上的茶杯给摔烂。
杜庚马上就让宋亮给分管劳动和社会保障的副市长打电话,让他赶紧召集劳动局、建委、卫生局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开会,立即着手解决尚承强的医疗费问题。同时,给公安局的黄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这一事件,不能让事态扩大。
宋亮连声应着,刚要去打电话,杜庚又急急道,“通知李焕文,严禁各媒体对此事进行夸大宣传。”
宋亮嗯了一声,心里明白,虽然老板并没有说封锁舆论,但是这已经等于是封锁舆论的命令了。这话儿没有必要说的太直白,宣传部长李焕文就会心知肚明。而有了宣传部的招呼,滨海各报和电视台、广播电台还怎么报道?顶多是在版面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个简讯罢了。
安在涛站在人群中,见警车呼啸而来,不仅黄韬赶来,就连市委市政府都来了好几辆车,就明白肯定是杜庚插手了。他嘴角浮起一丝微微得意的笑容,又向楼顶上的张艳菊扫了一眼,然后悄悄挤出人群离开。
张艳菊被警方成功“劝”了下来,被一群警察簇拥着上了一辆警车,不过,警车没有开进公安局,而是直接开进了市政府。随后,来自市委市政府的一辆辆黑色红旗轿车,又一辆辆地开走,人群旋即散去。
而滨海第一人民医院的几个高层领导,院长副院长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张艳菊真的在他们医院跳了楼,无论事情起因如何,他们这几个领导都别想再干了。
没有多久,医院接到了卫生局长打来的电话,无条件对尚承强进行医治,所有费用由市财政先行垫付。
而就在当天下午,滨海市政府成立了以分管副市长为组长,劳动局、卫生局、建委、工商局等相关部门主官为成员的工作领导小组,正式介入了尚承强的事件调查。
而这个时候,安在涛已经和宋亮还有市委办的一个工作人员一行三人,登上了进京的飞机,并在血红血红的残阳仍然残留天际的时候,抵达了燕京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