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不找大队,先去找公社,还把闫部长都请来了,你们好威风啊!”公社干部一走,陈支书就发飙。
今天他的脸是丢到姥姥家了,回头其他生产队的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搞不好下次公社开会,他还被抓出来挨批。而这一切,都是陈家人闹的,说起来还都是本家,结果陈阳这小子竟一点都不支持他的工作,这么拆他的台,太不像话了。要一个个都有样学样,他这村支书还当不当了。
陈阳清楚,陈支书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装作没听见,正是因为是本家,住得又近,彼此都熟识,陈阳才特别了解陈支书的性格。他就是那种官场老油条,圆滑,什么事到他面前他都喜欢和稀泥,想弄个表面看起来的大团圆。
要真先去找了他,这个家也别想分了。
如今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挨两句训算得了什么?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只是对不住大根叔了,让他也跟着挨批。
陈阳正想把这个事扛下去,陈大根已经笑嘻嘻地掏出了烟盒,递了一支给陈支书:“支书,抽烟,消消气,小伙子年轻气盛,冲动,做事不过脑子,回头我好好批评他。对了,我看闫部长非常支持妇联的工作啊,你看咱们大队要不要加强这方面,走在其他大队的前头去?”
陈支书一听这个话,注意力果然转移到了另一边:“你好好管管陈老三一家,他婆娘和儿子太爱闹事了,再有下次,有他们好看的。行了,我得回去跟大队干部开个会,你管好你们队里,别再出岔子了。”
争强好胜的陈支书丢下这句话就心急火燎地走了,他得回去跟大队妇联主任商量工作。
陈大根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摇头不解:“都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咋就差这么多呢!”还出了一个官迷。
叹息一声,陈大根扭头对陈阳说:“支书这人小心眼,爱记仇,他今天忙着回大队,暂时没跟你计较,但心里肯定给你记了一笔。我看闫部长那人挺耿直的,而且他对你印象似乎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进民兵?到时候他也拿你没辙,回头陈老三回来了,他们两口子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再
轻易找你麻烦。”
当上民兵不但可以挡掉这些麻烦,而且还能了解到公社、附近公社甚至是县里面的消息,确实好处多多。
但陈阳根本不敢答应:“再说吧,我去了福香咋办?再说,最近我还要建房子,挣钱,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呢。”
当上了民兵农闲得参加公社的训练和巡逻,他没那么多时间。
陈大根理解他的难处,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这段时间看到支书绕道走,开春忙起来他就忘记今天这事了。”
“谢大根叔,没事的,县官不如现管,管我的还是你,跟他没啥关系。”陈阳不大在意。他生活在三小队,平时上工、工分、分粮都是在三小队,陈支书也管不着。当然要是换个喜欢溜须拍马的小队长,对方可能会为了讨好陈支书故意整他,但陈大根不是这种人。
陈大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用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你啊你,还是年轻了点,以后有什么招工推荐、入党申请、征兵之类的,首先就得过这一关。得罪了他,对你没好处,别不当回事。”
“大根叔,你说的这些哪轮得上我啊,就算撞大运轮上了,我要走了,福香怎么办?”陈阳早想过这些了。
陈大根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带着福香一块儿进城享福啊。一辈子呆在村里种地有什么前途,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到老也比你家老头子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农村人进城只有三个途径,一招工,二入伍,三上学。但最后一条已经被堵死了,因为去年取消了高考,改为了推荐入学,非关系户根本轮不上,就算没改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学才念了两年的半文盲。
至于招工,那完全看运气,什么时候会有招工谁也说不清楚,而且能落到农村的名额少得可怜,除非祖坟冒青烟了。
他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先把他和福香的新家弄出来吧。
陈阳回到保管室就看到陈福香抱着一捆稻草往里走。他忙上前接过稻草,问陈福香:“你抱稻草干嘛呢!”
“我让她抱的,你们兄妹俩总不能睡地上吧,先铺稻草将就将就。”四奶奶从里面探头说,这兄妹俩都是苦命人,妹妹傻,哥哥又是个粗心的男人,左邻右舍
的,她得过来帮忙搭把手。
陈阳按照她的吩咐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做了两个床铺。保管室的仓库很大,空荡荡的,别说睡他们兄妹俩,就是再来十个人也能睡得下。
铺好干稻草,陈阳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刮了一下跟在她后面的陈福香的鼻子:“别动,你头上有稻草。”
陈福香果真乖乖站着不动,等着哥哥给她拿稻草。
谁料陈阳却笑了:“逗你玩的呢!”
“哥哥你坏,你头上才有稻草。”陈福香控诉道。
陈阳根本不信,四奶奶路过,从他头上抓下根稻草:“福香没骗你!”
陈阳……
捉弄妹子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打打闹闹,花了半天时间,他们总算把仓库收拾了出来,用稻草铺了两张床,再在上面垫一层破棉絮,先将就住着。
因为没有锅,四奶奶把她前几年大炼钢时家里用来熬粥的陶罐给拿了过来:“这个比较费柴火,你们先将就着用,等回头想想办法,再弄口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