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部长指了指陈建永。
陈福香接着说:“路叔要去祁家沟看他们家的两个哥哥,我说我哥哥也在那儿,我要找哥哥,他就把我带去祁家沟了。”
陈大根在一旁补充:“陈阳,还有陈建永都在祁家沟修水库。”
陈建永也作证:“是东风公社一个姓路的好心大叔骑着自行车把福香送过来的。他的两个儿子还在祁家沟干活,当时咱们公社很多人也看见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没有刻意提起这是昨天发生的事,当时陈阳也在。至于以后被发现,那公社的干部早回去了,村里人谁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听了几人的话,大家都以为是陈阳前脚刚回来,后脚那东风公社的大叔就好心把陈福香送过去了。陈阳不在,作为一个村的,陈建永赶紧请假帮忙把陈福香送回来,然后正好赶上这个关键的时刻,及时地戳穿了梅芸芳的谎言。
不少人感叹,陈建永回来得还正是时候,不然他们还要受陈老三两口子蒙蔽,被当木仓使。
如今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陈老三早有预谋想丢掉这
个傻女儿,甩掉这个包袱。见嫁给李瘸子这条路行不通,遂想出了把她丢到远远的这个法子。
这时候乡下都是泥土小路,弯弯绕绕的,没有路标,别说陈福香一个不识字的,方向感不好的大人第一次去东风公社不问路都不一定找的回来。
陈福香是个傻的,被丢到二十多里外的陌生地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肯定回不来。而且他们榆树村离东风公社远,本村的人几乎不会去东风公社,以后也不会发现她在那儿。
要不是陈福香遇上了好心人,她还真回不来了。
真够狠心的,这大冬天的把孩子丢在那里,万一没人捡回去,她不得活活冻死、饿死在那儿。
“你们两口子还有什么说的?”闫部长问。
陈老三不敢看儿子女儿,头垂得极低,都快到膝盖了,干巴巴地说:“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但凡有点办法,谁舍得丢掉自己的亲骨肉。”
陈阳看着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还在狡辩的父亲,失望到了极点:“没办法?陈燕红和陈小鹏上学都有钱,陈小鹏三天两头还有鸡蛋吃,福香喝口玉米糊糊都养不起?再说,她靠你们养了吗?我妈死后的前四年,我们跟着奶奶过活,奶奶死后,我们才又跟你们开伙。那年我11岁就下地干活,拿工分。”
“13岁,我就拿十个工分,15岁我开始在外面修水库挖沟渠,一年到头没歇过一天。这个冬天,我去修水库就挣了三四百工分,你们两口子,下地一个才拿八个工分,一个拿六个工分,冬天猫在家,没收入。你们俩加起来,一年挣的工分都没我多,这点在大队的账目上都是可以查的,你们好意思说你们在养福香,你们有资格嫌弃福香吗?”
他一笔一笔地账跟陈老三和梅芸芳算,越算就越失望,越心寒:“我知道我妹子有点傻,招人嫌,所以拼命地干活,再苦再累我都没喊过一声,15岁那年去修水库,我被石头砸伤了脚,只休息了三天,就继续干活,就是为了多挣工分。我希望你们看在我挣得多的份上,善待我妹妹,可你们就是这么对我妹妹的?趁着我不在,先是卖我妹子,没卖成,又把她给丢了。陈老三、梅芸芳,你
们的心咋就这么狠呢!”
大家听到陈阳哽咽的声音,再看他那双比四五十岁老汉还粗糙的手,也纷纷为他鸣不平。
“是啊,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没看到过比陈阳更苦,更勤快的孩子,他才18岁啊。我们家大山20岁了,我也没舍得让他去修水库。”
“哪里是18,15岁就去修水库了,造孽哦。”
“梅芸芳、陈老三也太不是东西了。陈阳一个人挣了家里一大半的工分,他们四口人吃饭,还有两个要上学,人家兄妹俩就吃点饭,都容不下,真不是人!”
……
周遭谴责的声音,鄙夷的视线,让梅芸芳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在游街。
她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心里对陈阳恨到了极点,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嫁进门就让陈老三把他给扔进深山里。
她不甘心就这样认了罪,背上个恶毒继母的名声,臭大街,更怕公社处罚她。
抹了一把泪,梅芸芳哭得那个伤心:“阳阳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都18岁了,村子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都开始说亲了,有的甚至都要当爹了,就你还没说亲。我们是怕好人家的姑娘嫌弃你有个傻妹妹要养,不肯嫁给你,所以才想把福香给扔了的,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是啊,阳阳,我跟三娘这样做都是为了给你娶媳妇。你要娶不上媳妇,打了光棍,我以后怎么去地下见你妈,怎么跟祖宗交代啊?”
真好笑,还都是为了他。陈阳冷笑:“娶媳妇总要花钱吧,既然你们说要给我娶媳妇,那想必是准备好彩礼了,我倒想问问,你们给我攒了多少彩礼钱?”
鬼的彩礼钱,梅芸芳一分钱都不想掏。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总要做个面子,才能圆回去刚才的话,也能证明她是个好继母。反正陈阳又没对象,也就嘴上说说,不会真掏钱。
所以梅芸芳很大方地说:“五十块,我跟你爸这些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这些年攒了五十块,就是准备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的。”
这笔钱在农村不少了,够买两身新衣服、鞋子、茶缸,还能余下给女方的彩礼钱。
陈阳听了也很满意:“不错。”
梅芸芳听到这两个字心头一喜,莫非
陈阳被他们说动了,她准备再说两句,吹得天花乱坠,哄好陈阳。他们这事吗?陈阳是关键,只要陈阳不计较了,陈福香是个傻的,公社顶多也就批评他们两句就完了。
谁料,陈阳却转身,对着公社的领导说:“今天麻烦领导们走这一趟,一事不烦二主,我今天就请公社的领导,还有陈支书,大根叔以及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婶婶们做个见证。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兄妹在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比那老财主家的长工都不如,陈老三和梅芸芳容不下我们兄妹,我们也不巴着他们了,我们兄妹俩跟他们分家,以后各过各的。家里的粮食对半分,也可以根据今年的工分分,大根叔那里应该有记录,家具我们就不要了,养的鸡和自留地我们也平分,他们给我存的那笔彩礼,也有我这些年挣的一份,我拿一半就行。”
还想要钱,难怪刚才问她彩礼呢!这个黑心肝的,梅芸芳差点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