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唳黑着脸闯进挽云轩后的厢房,胭脂正在吃那碗血燕,见他来势汹汹吓得一口燕窝呛在喉管,一边咳一边怯怯道:“二、二少爷”
“你到底想干什么,姨娘到底想干什么?!”齐鹤唳真恨不能扑过去掐死胭脂,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用手心的疼舒缓胸口沉郁的戾气,“我们才成亲第一天,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都是、都是姨娘的意思”
“你不愿意,她怎么强迫你?”齐鹤唳盯着她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难不成你觉得大哥死了,这家业就是我的了?”
“我是、是倾慕二少爷,什么也不图!”
齐鹤唳冷笑道:“这话也太可笑了,以前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说起乱七八糟的话也不避着我,我知道你不过把我当条出路罢了,其实和水粉一样看不起我。你自知在别人那儿没有机会,就在我身上下功夫,可惜我已不是那个任你们摆弄的孩子,更对你毫无兴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胭脂觉得十分委屈,用勺子搅着燕窝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么多年的情分,我照顾你哪里不周到、不尽心?配了人就要出府,我不愿走,你留我在房里又能怎样,反正二少夫人都同意了”
“你还敢说?你和姨娘合伙骗他,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通房?”齐鹤唳气得来回踱步,“你自己走还是要我动手?别留在这儿让他碍眼伤心!”
“碍眼伤心?我看未必见得吧。”胭脂想起方才偷听到的话,忍不住嘲讽道:“以前说几句玩笑话打趣解闷,你就觉得我看不起你、记到如今,可知最看不起你的人在前头呢,你还傻兮兮的护得紧!”
“你什么意思?”
“我看二少爷还是把我留下,这样晚上还有个地方睡觉,你就算把我赶走,在前头也讨不到好来,人家可是说了——庆幸你昨夜没回来,否则更要恶心!”
齐鹤唳怔在当场,第一反应是不肯相信:“不可能!你还在这儿挑拨离间,我昨天醉倒在外头,他分明很生气的”
“我要是胡说,就让我舌头生疮,从嗓子眼里烂掉!”胭脂赌咒发誓地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躺在床上,怀里抱了盏琉璃灯,碧烟站在脚踏边上,我看得真、听得真,没有半点撒谎!”
齐鹤唳如遭雷劈,他知道胭脂是编不出这样的谎话的,因为她不会知道那盏灯是谁送的,江梦枕抱着大哥送的灯躺在他们新婚的床上,齐鹤唳想着这个场景,一颗心就像一团被揉皱了的纸,再难以恢复无痕。
胭脂觑着齐鹤唳的脸色,她毕竟从小伺候他,见他如此就猜到他对江梦枕有情,她知道齐鹤唳性格里有乖僻偏执的一度,干脆赌了一把,“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前头试试,看他今夜留不留你姨娘让我来照顾你,就是猜到那侯府的哥儿瞧不上你、不肯与你同房,他若真对你好,我立刻就走!”
只要江梦枕今夜拒绝齐鹤唳,齐鹤唳对他越是有情、心里就越是难受,二人间的心结便结下来,长此以往还怕没有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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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鹤唳抿着唇回到正屋,江梦枕倚在桌上百无聊懒地翻着一本书,余光见他进来,本等着齐鹤唳主动向他交代胭脂的事,谁知那人瞪着床畔发呆,半天都不说话。
那盏琉璃灯被人擦得增光瓦亮,就挂在大红的床帐旁边,精美剔透的灯罩上折射着如水的柔光,这并不刺眼的光亮却深深刺痛了齐鹤唳的眼睛,令他心底的不安与自卑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江梦枕绷着劲不说话,碧烟用香笼薰着被子对他视而不见,齐鹤唳在自己的新房里如坐针毡。窗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屋子里温暖如春还有心上人坐在一旁,这本是齐鹤唳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画面,但此刻他坐在这里,心中没有一点安全感,似乎随时都会被赶出去。
“二少爷,喝口热茶吧。”
齐鹤唳抬头看了一眼眼生的小丫鬟,心里不知有多感激她打破屋里的幽闷,“你是新来的?”
“我叫绛香,是府里的家生子,昨天才到挽云轩伺候的。”绛香是个伶俐人,有意为主子们说和,斟酌着又说:“我昨儿出去找了您半宿,您可真是大大的不该,您若不好好地向二少夫人赔个不是,连我们也看不过去了。”
齐鹤唳贴身伺候的两个小厮不方便进屋,这些话绛香不主动帮他说,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忙接话道:“好丫头,你说的极是!”
“都怪我醉酒误事,不知怎么跑到听雨楼去”他试着去拉江梦枕的手,“你的盖头呢?让人拿出来,我给你揭一次盖头,好不好?”
江梦枕放下书淡淡看了他一眼,齐鹤唳已经是他的夫君了,却只敢轻轻握一握他的指尖,他见齐鹤唳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的模样简直与幼时如出一辙,突然有种和孩子计较的无趣感,叹了口气道:“罢了。”
“怎么能罢了呢?我想给你揭盖头”齐鹤唳转身去衣柜箱箧处翻找,还叫着绛香一起,他一想到梦里揭开盖头后看到的是朱痕的脸就是一阵别扭,那俨然是一场噩梦。
“别找了,”一天的憋闷不乐让江梦枕心头积攒了一股烦躁郁气,此时他没有把齐鹤唳看作他的丈夫,而是像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蹙着眉唤了他一声:“鸣哥儿”
齐鹤唳欣然地转过身,像只被主人叫了爱称的小宠,可江梦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这不是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