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之间还是得多走动才行,我还是自个去看看吧,你哥估计也不认得他们了,太久没见了,哎哟……这屋子怎么这么乱,衣服怎么都乱扔在地上呢?我得好好说他一顿,一个人把日子过成这样,估计还在睡懒觉呢……”“咯吱”随着门把手被拧开的刹那,周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都停止了运作,他看到门口的两个人,脑袋里像手术室里的仪器宣布了死亡的直线没有什么比跟一个男人躺一张床上被妈妈和弟弟当场目睹更可怕的事情了。而且,还是赤身裸体。“妈……”周凛张了张口,声音仿佛在大脑皮层里发出,茫然又不切实际,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比艰难的发出声。沙哑又可怖。周妈跟周砚僵在卧室门口,他俩的表情先是怔愣了好一会儿,很显然没反应过来屋子里的床上除了周凛还有一个男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多想。直到发现地板上几只用过的安全套,又看到床上的俩人□□着上半身,以及周凛惊慌失措的表情。周妈差点眼前一黑没站稳,幸好被周砚扶住。一时间,三个清醒的人都说不出话。被窝里的江屿翻了个身,他还没意识到情况,伸着手臂搂住周凛,口中还迷糊着说“你要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恩?手怎么这么凉?”周砚尴尬地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周妈再也忍不住失声叫起来“周凛!你……”屋内突然出现陌生女人的声音,江屿倏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整个人也僵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你们……”周妈快要晕厥过去了,她揉着太阳穴困难地喘着气。江屿看着周凛面如死灰地低着头,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妈……我们去客厅吧,等……等哥出来再说吧?”周砚看了看床上的俩人,劝着周妈回客厅,顺带关上了门。屋内的俩人也不说话,江屿轻轻把手抚到他紧绷的背脊上。周凛垂着脑袋,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有一瞬间,江屿觉得他会就此石化在床上。江屿阖了阖嘴唇,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抚慰的话,半晌后才低声喊道“周凛……”像是听到他的声音被拉回了思绪,周凛眉间深深地拧出了一条沟壑,他喉头艰难地咽下“你先回去吧。”江屿皱了皱眉,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最后起身穿好衣服。在走出去时,回头看了眼周凛,当看到他劲瘦而凸起的肩胛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关上房门,沙发上同样脸色苍白的周妈和跟周凛模样相似,戴着眼镜更多了分书卷气的周砚齐齐看了过来,江屿只看了一眼,没多停留就离开了。他打车回了云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套房,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手里还有半截燃烧的香烟,烟灰落在了他的裤子上却浑然不知。他发现自己没有勇气给周凛打电话询问事态发展,他只得一个人待在房间漫无目的等待,他从来都没有抽过这么多烟,直到落地窗外的光景逐渐昏暗,他才拿出手机,却没有一条来自周凛的信息。一阵心悸,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给周凛发条信息。江:怎么样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周凛回复了。周:没事。江:要我过去吗?周:不用。两秒后,又过来一条信息。周:我去云澜找你。江:好。一个小时后周凛出现在套房门口,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苍白的脸颊上赫然几根红色的指印以及布满血丝的眼。他朝江屿笑了笑,江屿居然能在这个笑容里看出一丝萧瑟的味道。周凛关上房门,却只站在玄关处,他说“今天白天请假了,待会我就要换衣服上班去了。”“好。”江屿踌躇着,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家里人呢?”周凛垂下眼睫,淡淡道“都走了。”江屿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却在快要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停住了,他皱眉问“被打了?”周凛故作轻松一笑“肯定的。”然后,俩人都沉默了。套房内打着暖色的灯光,明明该是十分温馨的氛围,可俩人全都心事沉沉,空气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息。“后来……发生什么了?”周凛先是沉叹了声气,透着浓浓的疲倦与酸楚,后来他又弯了眉眼,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后来……如果按圈子里的话术,那应该就是我今天出了个柜。”他又自嘲笑道“看来今年的年我可以留在s市跟你一块儿过了。”江屿盯着他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下,他几乎是蹙眉听完了周凛的话。然而他发现,这些话并没有令他感动或开心,甚至面对这样强颜欢笑的周凛,除了心疼之外,反而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烦躁不安。周凛发现了他的异样,还以为他是对于今天的事一下子没法消化亦或则是替他担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没事的,我先上班去了。”“好,有事给我发消息。”周凛走后,江屿将自己陷进巨大的沙发里。他开始回顾这九个月来跟周凛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他发现他要的不过是跟周凛两个人的感情,只限于两个人,所以即便是他们吵架吃醋分手和好都没关系。可他并不想要他的家庭掺和进来,又或者说把自己掺和进了周凛的人生规划里。周凛的出柜除了令他焦躁不安,感到罪孽深重外,没有一丝的喜悦,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他这么做,他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出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绑牢他?意味着要入侵他的人生?不,他根本不愿意,也从来没想过负这种责任。他只图跟周凛的快活,哪怕是一时或者一年两年都行,快活是什么?快活只不过是肾上腺激起的新鲜感罢了。可现在他还在快活,周凛却给他施加了无形的压力,那他还能快活得起来吗?更何况……周凛是谁?江屿太清楚了,他可以贪图周凛的身体,贪图一时玩弄的感情。周凛却不行。意识到了这点,江屿陷入了焦躁,他什么都可以被沾上,唯独感情不行,而且还是被见不得光,违背伦理的感情给沾上。玩玩可以,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认真玩,不可能。他江屿这辈子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同性恋挂钩?他几乎都怨恨周凛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凛难道会不知道他跟他爸还有他自己,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吗?所以他周凛究竟是在痴心妄想什么?江屿越想头越疼,他心烦地仰躺在沙发上。幸好客房现在全满了,也没什么事,周凛只需要呆在办公室里,要不然他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他弟周砚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不断询问他今天的事是不是开的玩笑,又或者被人胁迫了。“小砚,你知道哥从小到大都不擅长说谎的。”挂了电话,他疲惫地阖上了眼。今天,他妈给了他两个耳光。第一个耳光,唾弃他成为了恶心的同性恋,他妈痛心疾首。第二个耳光,他妈苦苦哀求他回头是岸,可他发现自己无法违背心意。当周妈要求他跟江屿断了时,他迟疑了,他也挣扎过,想放弃过,可是脑海里却不断不断回放着这一年来跟江屿的共处,他突然发现说出一个“好。”字,竟是如此艰难。他不会去跟江屿讲这些,更不会怪他将他拉进了这个境地,成年人从来都得为自己选的路负责,而他既然做不到放下感情,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晚上十二点了,周凛值班结束,他准备去值班房,顺便给江屿发了条信息,结果对方一直没回复,周凛心想他可能因为今天这事疲倦了,大概已经睡下了。他便没再发信息,自己一个人去了值班房。第二天上午,周凛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江屿的回复,果然他昨天睡着了。因为江屿说今年过年同他一起过,周凛就想着离除夕没两天了,就准备下班的时候喊上江屿一块去超市备点货,不然等到除夕那天估计连菜都不好买。可到了下班的点,他给江屿发信息,对方还是迟迟没回。他上楼去找江屿的时候,被他的助理拦在了套房门外。“江总他现在有事情。”周凛说“那行,你给他说一声,就说我给他发过消息。”周凛走后,助理敲开了房门,纪淙哲开的门。江屿看了眼手机聊天框,周凛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条信息,他按灭屏幕随意将手机丢在桌子上。纪淙哲调侃他“不是吧,真的腻了?别人找你也躲起来不见了?”“差不多了吧,当初不是说把人搞定就撤嘛,现在也搞定了,接着玩没必要。”江屿平静说着,脸上却没丝毫得意。纪淙哲问“那你打算怎么做?”蒋天宇说“什么怎么做?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把人搞定了羞辱一顿。”江屿却不开口了。蒋天宇挑眉“不是吧江屿?你别给我说你跟小白脸处久了心软了,当时是谁闹着嚷着非要教训小白脸一顿的?现在小白脸都被你收服了,你别给我们说算了。”纪淙哲抱臂立在一旁,表情若有所思。江屿点了根烟含进口中,垂着眼把玩着打火机。蒋天宇还要说什么,却被纪淙哲拉住了,他摇摇头示意别再说了。周凛从超市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他把购买的东西陈列好后,又拿起手机。发现江屿依旧没回,他心中隐隐升起怪异。却还是没往深处想,他把对方的怪异行为归咎于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心想他还是太年轻了,遇到这种事情需要自我调节。周凛估摸他今天晚饭应该不回来吃了,就自己随便做了点吃的,吃完后又把家里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等他把这些事做完,准备休息了才发现快十二点了,看到手机仍然没动静,周凛开始皱眉。他给江屿拨了通电话,还是没人接,这叫他心神不宁起来。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周凛躺在被窝里忽然被一阵声惊醒,他动了下,却被人压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