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又陷入黑暗之中,除去夜雨,悄然无声。
阮蘅走出来时便见谢元睿负手而立,望着屋外,屋内的烛光勾勒着他的柔和,忽暗忽明。
“谢大哥,你怎么来了?”
谢元睿转过身,“醒了?”
阮蘅颔首,满是歉意,“谢大哥对不住,我睡得有些沉,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我也来了不久。”谢元睿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包枣泥糕放在阮蘅手心,“顺路瞧见的,就给你带了些。”
纸包不见温热,他应当是来了许久了。
“多谢。”
谢元睿眼眸中的烛影明暗不定,“阿蘅,明日我就要走了。”
阮蘅猛然抬头,讶然,“啊?明……明日?”毫无预兆,于她来说有些突然。
谢元睿亦有些无奈,“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若不走,也不知要耽搁到何时,只怕就算是明日回京,还会误上半日。”
谢元睿说的不无道理,阮蘅自然不会阻拦,京城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好,那谢大哥一路平安。”
谢元睿失笑,“就没有其他话要与我说吗?”
其他话?阮蘅发愣,想了许久只憋出一句来,“那……愿谢大哥往后仕途昌顺,皆能得偿所愿。”
谢元睿被她逗笑了,“得偿所愿?那你可知我有何愿?”
阮蘅一抬头便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慌忙躲开,不知该回应谢元睿什么,“谢,谢大哥——”
“阿蘅,我骗了你。”
谢元睿如释重负,可阮蘅惊诧不已,“谢大哥……此话何意?骗了我?骗了我什么?”
谢元睿叹了声气,颇为无奈,“阿蘅,我从未去过襄城,会监厅也并未休假。”
阮蘅抓着纸包的手一紧,她隐隐猜到谢元睿要说什么,可心中的猜想不免觉得荒唐至极,“谢大哥——”
“是,正如你所想,我是从会监厅偷偷溜出来的。”谢元睿满是不在意,淡然的语气险些让人以为此事无足轻重。
阮蘅慌了神,竟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谢元睿过于陌生,她记忆中的谢元睿从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谢元睿一如往常宠溺地揉着她脑袋,“我不过是想见你了,更想知晓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
阮蘅急红了眼,“谢大哥,你做事不是那么莽撞的啊,会监厅是什么地方,你哪能这么随意?若是被人发觉了,那你——”
“阮蘅。”谢元睿苦涩地笑了笑,“你可知,这是我这些年来做过的唯一一件出格之事。”
“我是家中长子,亦是唯一的嫡子,我不能有差错,亦不敢有。父亲寄予厚望,谢家以我为荣。于家长者,我卑躬敬孝;于授学者,我尊师重道,不曾荒殆;旁人追名逐利,而我温良恭俭。我这些年循途守辙,从未踏错过一步,原以为我做得够好了,有朝一日或许能替争取自己想要的,可我发现并非如此,阮蘅,我觉得自己无能至极,连将你留在身边都做不到。”
“谢大哥……”说不震惊定是假的,阮蘅怎么也没想到谢元睿会说出这番话,她不知这些话谢元睿究竟在心里憋了多久,可见他倾诉后的释然,她不敢再打断他。
“阮蘅,你可知我有多羡慕献王,他因你丢下京城舍弃封地,为你孤注一掷。可我呢?谢家是我的依托,可也成了我的束缚,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可也什么事也做不了。”
“我最后悔的便是那日放任你离开,又对你说那番话,阿蘅,那并非是我本意。这些年为了谢家,我早已忘了自己该是什么模样,以至于到如今我事事只会顺从,可仅这一次……为了你,我想荒唐一回。”
“明日我就会离开蓉城,阿蘅,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离开?”即便监试之际,谢元睿也未有过如此胆怯与紧张,他紧紧盯着阮蘅,不想错过她神色中的任何一抹犹豫。
“若你愿意,我便摒弃一切,忘却谢家,这辈子不回京,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