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女士怕弄醒她,不敢毛巾太湿,也不敢水太烫,稍稍凉了一些,一点点的替她擦着额头,她额头皱了皱眉头,轻“嗯”两声,侧过身去,岑女士就停下。等“她”不嗯了,稍隔了一会儿,岑女士又才继续给她擦额头和脸,还有手。
这样应当能睡舒服些。
岑女士给她脱了厚一些的衣裳,还有鞋子,再掖好被角。
许骄忽然呓语,“抱抱龙……你什么时候回来?”
岑女士微怔。
但良久,许骄都没有再开口。
……
这一晚上,岑女士没怎么睡好。
脑海中都是早前许骄在东宫做伴读的时候,有一回她去许骄姨母家,临时有事提前回了家中,见当时还是太子的元帝背着许骄。许骄趴在他背上安静睡着了,元帝脚步也未停,也没走太快,似是怕吵醒背上的人。
她当时心中就惊住。
那时还是太子的元帝见到她,安静看向她,温声道,“岑夫人,阿骄睡了。不用告诉她,是我送她回来的,怕她吓倒。”
那晚上,岑女士也像现在一样没睡好。
睡不着。
女儿长大了,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脸上的明艳动人越发掩盖不住。
许骄的爹去梁城治理水患前交待过,若是他在梁城回不了,就把阿骄送去东宫。后来许骄的爹真的死在梁城,她只能让阿骄女扮男装去东宫做太子侍读。
一年接一年,她既提心吊胆阿骄的安全,也提心吊胆阿骄的女儿身被发现。但阿骄的聪慧和不服输的性子,让她在众多的太子伴读中显露头角,春闱时探花及第,自翰林院入朝,太子登基之后,阿骄是元帝自东宫起的心腹权臣。
阿骄在为官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不知道,有一日要怎么全身而退。
她看的出元帝对阿骄的袒护,也有年少时候的爱慕,但这样的爱慕能有多久,值不值得阿骄一直站在他身后?
她想起方才阿骄口中那声“抱抱龙”,那是她第二次听见。
第一次,也是当日元帝送阿骄回头同她撞见那日,阿骄在元帝背上迷迷糊糊开口,“抱抱龙,别停,我还要散步,你背我散步……”
元帝看向她,微微垂眸,而后沉声朝许骄道,“许骄,你到家了。”
……
岑女士轻叹一声,女儿大了,有心事也会藏在心里不说了。
岑女士阖眸。
八月十五,圆月高挂。
梁城以西三十余里,骏马在夜色中疾驰逃窜着。沈凌背后的侍卫身中数箭栽倒,沈凌身边仅剩两个暗卫。
“沈大人,先走!”其中一个暗卫勒马。
漆黑的夜里,驶入丛林掩盖,伸手不见五指。
身后是马蹄声和短兵相见的声音,并着兵器刺入血肉的人声音。
沈凌的肩上失血过多,眼前也有些模糊,马背上的颠簸让伤口撕裂,血流不止,沈凌眼看着便要到极限,但是不能停下。
“沈大人!”仅剩的暗卫看向他。
“走,别停!”沈凌咬紧牙关,在最后的意识松散前,他要能跑多远跑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