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可以扶住那险些摔倒的少年一时半刻。
可她乃千金之躯,这等下人的活计自不必劳烦她,即便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君后素来稳重得体,自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忽略了云绫云罗二人担忧的目光,贴心道:“我来吧。”
出乎意料的是,那野蛮到将乾清宫搅和得不成样的少年,竟似收起了所有的锋芒一般,再无那蜇人的刺,乖乖敛眸、僵着身子任由他搀扶着走向主殿。
总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在几位主子身后,瞧着那道清瘦而僵硬的身影,她不禁在心底暗想:这金疙瘩倒也不傻。
便是有那救命之恩在,若想留在这皇宫,也得提早筹谋才是。
张扬些、有点儿小性子,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便是他将这整个乾清宫的下人戏弄得团团转,陛下也不会与他计较。打碎再多花瓶、弄坏再多雕花屏风,也不过折些银子去,不足挂齿。
可若方才这金疙瘩真的扫了君后的面子,那么陛下便不会这般和气了。并非陛下对君后大人有多宠爱,只是在这宫里么,总该有个规矩才是。
正如那些男人们提起小侍便恨得咬牙,只觉得那些个小侍既不懂字画、又刁蛮任性,光学了一身狐媚子功夫去勾引自家妻主。
可哪里有那么傻的女子?说到底,小侍最懂分寸不过,既时时维持着新奇花样儿,又每每避开妻主心中的底线。
总管年纪大,也见过先帝时期群芳争艳的后宫,在她看来,能真正走到最后的那些个宠侍,不拘是什么性子,没一个不聪明的。
——当然,例如福太贵君那样,福气逼人完全不需要与旁人争宠的也是极其少见了。
说到底,能生女儿的男子,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总管望着君后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君后啊君后,您便是再贤德,肚皮也该争点气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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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帝在,这次御医十分顺利地替人换了药。层层取下那绷带,最后那层带起了粘黏着的皮肉,干涸的痂混着新鲜的血,瞧着便疼极了。
盛怀景忍不住蹙眉,可那清瘦的少年却仿若未觉,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倒是蹊跷极了。
但凡寻常人,便是再刻意地忍着,也无法做到这个程度。
盛怀景乃辅国大将军之子,幼时也跟着母亲见过不少操练人的手段,一时对这少年的身份起了疑。
可想了片刻,他又刻意敛起思绪,瞧着陛下与这人的相处,不像是陌生的。
那么便是他不能窥探的隐秘。
女帝安静地立在凤床旁,宫侍们便连端盆换水时的脚步声都不敢大了去。直到御医上好药、说完一应事项,她方才离开,任由宫侍换上常服。
待回到主殿,御医早已离开,殿内再度安静下来,独留凤床上的少年与他身畔的那道身影。
“陛下。”
见她走来,男人起身行礼,女帝随手扶起。
“怀景何必如此多礼。”
似乎到了此刻,她的目光才重新落到他身上似的。偏偏仅那“怀景”二字,便让心底那纷杂没来由的心绪统统消散。
“陛下,这位”
君后顿了顿,下意识去拂过自己指上的扳指,却不妨碰到了一处轻柔细腻的肌肤,是陛下的手。他心底一跳,打好的腹稿也忘了,便那般急急道。
“——这位恩人不妨也封个侍君吧!”
凤床上,少年蓦的抬眸,直直望了过去。
女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怀景怎会有此想法?”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若换个宫侍早已吓得跪地求饶。
君后却镇定极了,他收回自己的手,仿佛也找回了理智,细细解释:“既有人行刺陛下,想来一次未成,约莫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虽有不可千日防贼的道理,可除了调查外,陛下凤体尊贵,也不得不防备着。”
“我瞧着这位恩人身手颇好,若是有他在身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