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忽地松懈下来,笑了出来:
“你们到底要我如何做?”
他的眼角泛着红,声声泣血:
“为了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我都做了什么?”
陆闲浑身发寒,静静地看着他。
“我剖出了祖父的心来,你们还记着他是谁吗?他是你们口中的太上皇,就这样死在了太和殿前头,连个收尸之人亦不曾有。”
“国破之时,你们只知护送父亲平安离京,却忘了祖父,母亲,我。城中百姓皆被你们抛之脑后,如今,你们却大言不惭地谈起天下苍生来,以此为由想让我重回京城,可笑……”
“你们要我去救世人于水火,又有何人能来渡我?”
晏竹扭头看着陆闲,冰冷的眸色中含着滔天的恨意。
“京城是我此生不愿回想的噩梦,如若你非要强求,便将其作为我的埋骨之地。”
陆闲再次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别想那些旧事了,在这里发起疯症来我可没法子治你。既然不愿,我便回了义父,不再强求。”
“只是,你得替我义父办件事,权且是还了师祖易容散的人情。”
一只肥硕的灰耗子不知从何处悉悉索索地凑了过来,趴在地上,嗅了嗅舒鹤的鞋子。
晏竹呼出一口气,将耗子随意踢至远处,足上使了些力,将其狠狠地踩死在了一边。
“罪过罪过。”
陆闲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阿鹤自幼害怕耗子,别让她瞧见。”
晏竹自言自语地走过来坐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我答应你,但告与你义父一声,莫要让我太过为难。”
陆闲合掌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次日天明,霞光初映,关中传来几声时断时续的鸡鸣。
伴着嘈杂的人声,舒鹤扶腰坐起,身上一条破旧但干净齐整的毯子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舒鹤疑惑了一会儿,但早起脑中混乱得很,便未曾细想。
她睡眠本就轻浅,在家中,丹郁总是提醒守夜的侍女换班时尽量不要闹出动静来,一切皆是按着她的脾性来。
可在此处,夜半如雷贯耳的鼾声总会将她从浅眠中唤醒,帐内冰冷生硬的木板硌得腰疼。
舒鹤把散乱的头发挽起,在一旁的盆里捧了清水洗过脸,用自己随身的帕子擦干净。
视线内,递过一把沾好青盐的木刷,舒鹤顺着那双手看过去,晏竹已经易容装点好,站在她的身侧。
“多谢了。”
舒鹤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对着一旁十分肮脏的水潭擦起牙来。
还没结束手里的动作,不知是谁倒了一盆污水下来,几片蔫了的菜叶孤零零地顺着水流打转。
控制住将欲吐出的感觉,舒鹤梳洗干净,回到帐子里,但见陆闲悠哉地在地上放了一盘馒头,朝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