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鹤并未睡熟,不过一时三刻便被梦魇惊出一身冷汗来,腿边放着一叠干爽的衣物。
她伸手一触,便知是镇上铺子的功夫。
晏竹将她的外衣递过来,耳朵红得似乎是要滴出血来,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十分做贼心虚地背过身去。
无须任何只言片语,舒鹤便能明白他做了何事。
可当下她不欲和晏竹计较,穿戴整齐后,便欲往外行去。
晏竹伸手拦住她:
“沈家医馆……你不去瞧瞧沈大夫么?”
她蹲下身子,扶着沈文生,低声道:
“要紧么?”
沈文生避开她的手,像是故意怄气似的,盯着晏竹的背影,咬紧牙关,硬生生扯着一口气,说道:
“孔老先生……这些年在镇子上救死扶伤,不知有何处得罪了你……即便是疏漏,你又为何这般拔刀相向?”
“你欺瞒我也就罢了,这些年可有仗着……轻薄过姑娘?”
舒鹤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晏竹并未服用易容散,因而还是原本样貌。
晏竹已无暇顾及身份暴露,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弯腰从地上捧起铜壶的孔老伯:
“这些年午夜梦回,不知可否有地下冤魂,朝你索命?”
苍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诧,转而又沉静下来,孔老伯佝偻着腰,避开晏竹的剑势,颤颤巍巍道:
“我不明白公子所言为何,只是人命攸关,还请公子莫要阻拦。”
“人命?”
晏竹单手扳住他的肩,轻而易举地将人摔至地上。
毫无怜惜地踩上他的手,晏竹微微弯腰,一字一顿道:
“当年皇宫上下数以千计无辜之人,你为何不肯放过?”
孔老伯笑了起来,似有清泪从眼角滑下。
不明就里,沈文生再度推开舒鹤的手,低吼道:
“晏竹!你莫要这般,孔老先生祖籍便是璃山之人,这些年在镇上教书,偶尔亦是随叔父行医乡里,想来有所误会,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下如此重手?”
瞧见他这般样子,不知怎的,舒鹤忽然回想起沈文生塞给自己的锦囊,那其中有张字条,其上笔迹出自何玄:
“抽刀断水水更流,阿鹤,如今敌暗我明,大梁前朝瓜葛难清,若是你执掌镖局,万万不可……”
她已是知晓晏竹身份,若谈起恩怨来,莫非,孔老先生,乃是大梁之人?
可正如沈文生所言,自她幼时,孔老伯便于璃山镇上教人识字。
乃至疫病肆虐之时,沈先生分身乏术,孔老先生亦是不眠不休,不求取分毫地代为照看着沈家医馆。
晏竹不为所动,眼见着剑便要落下。
沈文生再不顾往日的礼数,纵身扑了过去,拽着晏竹的衣袖。
分明是个伤患,可此时不知从何处来了惊人的气力,舒鹤却只感悬殊,阻拦不及,只得起身跟过去。
“叔父未回……加之此番镖局遭劫,是孔老先生救了丹郁姑娘之命,亦是苟全我之残身。”
“无论有何恩怨,还请你念着镖局,或是昔日老爷的恩情,留他一命。”
孔老伯知晓沈文生是在替他解围,呛咳了几声,接道:
“丹郁姑娘伤及肺腑,虽是保住性命,但若是不及时用药下去,怕是会留下后顾之忧。”
沈文生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