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人叹了口气:
“阿鹤,不必瞒着我,舒家当年待夫人如何,我是知晓的。”
“亲生女眷尚且如此,你即便是关系上近些的亲戚,与他们又是未见上过几面,他们怎会将你当作亲人一般看?何来的祭祖一说?”
“私下金陵前,为何不来与我商议?”
舒鹤默然不语。
那人咳了咳,说道:
“何止如此,你还将我予你的玉佩,拿出来给外人看了,虽说是生死关头迫不得已,可你也太高看了我……”
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接上自己方才的话来:
“曲十娘恨我入骨,你拿信物出来,只有催命的作用……”
“但结识了天盟谷易觉瑜,可谓是因祸得福。”
诸如种种,舒鹤从未对他说起过,可他谈起来,却好似如数家珍。
“先生……一直有眼线跟着我么?”
那人笑了笑,搭上舒鹤的手背:
“阿鹤,你之卦术,十有八九,皆是我请了昔日同门师弟来教你的。”
“揭示天意,窥得天机,我怎会不知?”
舒鹤垂眸笑了笑:
“是阿鹤逾矩了,先生勿怪。”
“先生……我命不久矣之事,想必沈文生应对你提起过罢。”
舒鹤抬眸看向他。
他掀开斗篷,露出已是有些骨瘦嶙峋的身躯,面上似是只挂着一层薄薄的皮一半,虽已是迟暮之际,却仍是可看出昔日一点风流俊秀的遗迹来。
“先生千秋福佑,不必妄自菲薄。”
“千秋……我为丞相之时,这等吉利话听文武百官讲了不少,先帝信了,举国上下亦是随之信了。”
“最后,盛世一朝倾倒,百年心血付诸东流,到头来空无所有,什么都不曾剩下。”
“何玄……呵,不过是我苦心经营一世的声名罢了。”
“如今还剩下些什么呢?故人皆辞,连妻女都护不得,这些年来你不认我,我自然不会怪你。”
“先生,”舒鹤笑了笑,轻声道,“阿鹤福薄,不敢辱没了先生身后之名。”
“若先生不弃,阿鹤愿为先生左膀右臂,听凭吩咐。”
何玄咳了咳,扶着舒鹤的手臂坐起身子,几乎费尽全身力气,挪动了半寸:
“当年指挥使让我认罪,我觉着自己何错之有,拒不服命,在天牢送了一条腿。”
“夫人带着你四处奔波,为我求情,我算出极凶之卦象,便只让她不要白忙活,先回金陵安养身子。”
“不出我所料,柳云添果真敢反。可惜,无人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