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狄昭昭让人挪动着天虹显微灯,一寸寸地朝着围线里头照去。其中动作、细节都与勘探手册上写的差不多,看着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硬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可能是……更认真一些?几名远平府的衙役相互对视,都没看出什么门道来。狄昭昭将屋外炽热的阳光通过琉璃显微灯转化为明艳艳的天虹,又蹲下仔细查看起地面的痕迹来。这里有一串并不太明显的脚印。如果没有天虹显微灯,肉眼看的话,很难看出这点灰尘的参差。但用天虹显微灯看的话,能明显感觉出这是落在灰尘上的脚印,但又比周围的灰尘浅薄一层。但无论如何,它也都特别到让人不能忽略。这是一串从窗户附近突然开始,最后又在窗户附近消失的脚印。而且明显是男人的脚印,但死者是一位老婆婆。根据脚印的重叠、灰尘积累来看,这脚印在最上层,也最新鲜,显然是死者死后进入这间屋子。无疑是一串非常特殊的脚印了。见狄昭昭看了会儿,就蹲在围线外不动弹了,狄松实走过来,他站在旁边,也看了一会儿狄昭昭瞩目的地方。“这圈围线,就是为这片脚印起的吧?”狄松实侧头问远平府的捕头。孙捕头连忙道:“没错。我们按照勘察手册的要求,在人进屋前,先引光将所有地面,尤其是门口,窗下、床边、明显混乱区都做了粗扫,发现了这片脚印后,也是第一时间围起来了。”狄松实点点头:“可有发现?”孙捕头面色一难:“这些脚印也没个特点,我们也按照勘察手册的内容,仔细看过窗户、窗框,但是指印也不少……”这要是譬如萧府,窗框上多半只会有几个书房伺候的人的指印。要是家规再森严一些的人家,怕是窗户上只会有一两个固定下人的指印。但这毕竟是在人口密集的巷子,也不能做过多的奢望。狄松实知道自己看脚印没有孙儿厉害,便转而去看窗户,他目光注视着窗户下角的一处破旧微烂处,“这是被人撬动过的痕迹。”“这,”孙捕头有点瞠目,这个窗户下角,看起来完全就像是用了许多年的的窗户老旧,变得破败的痕迹。“确实是撬动的痕迹没错。”仲岳也过来瞧了一眼,下了同样的定论。孙捕头感觉后脖颈冒汗了,好像有点燥热:“这是我们的疏忽,关于工具留下的痕迹这一块,我们以后再多去南山学习。”只此一事,狄松实就不禁摇头,虽然距离不远,但远平府与南山府,在案子这一块的能力上,显然有差距。仲岳见状,适时地为老友描补一句:“孙捕头武艺不错,在追捕上也是一把好手。”孙捕头顿时向仲岳投以感激的目光。狄松实没多说,倒是把目光重新落回到狄昭昭身上。孙捕头顿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虽武艺还行,但若没了捕头这一职位,去哪里再找这么这样面上有光,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敬重着,还挣得不少的活?人到了这个年纪,其实有时候别的都也没有那么在乎了,反而是最在乎那点旁人眼里的不一样的敬重。孙捕头揣摩着狄少卿威稳不动的面色,咬咬牙,这事过去了,他狠抓一把,不行就踢几个托关系的,招人!就不信偌大一个远平府,找不到一两个学得会,学得好的人。狄松实目光落回到狄昭昭身上没几秒,就等到了足迹分析的结果。还是学习过学习包的加强版。狄昭昭开口慢慢说:“此人男,大约是26-30岁,体重偏重,对比身高的话……”小孩停顿了一下,思索片刻,才说,“看起来应该有些壮硕。”他指着其中一枚脚印,示意可以把这个特征点最足的脚印留证。只是他说的这些,落在孙捕头和几名衙役的耳朵里,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一名衙役带着工具钻进围线,小心翼翼的用新方法取狄昭昭制定的那枚足迹,动作不太熟练的样子。盯着眼下这个脚印看了又看,他还是忍不住问:“年龄,看起来有些壮硕,这些竟然真的能从脚印看出来?”勘察手册不是没有简单讲解,但就跟发下来的工作手册一样,只要手头事情还能按原样进行下去,谁又想去辛苦学新的东西?也像是老师布置的附加作业,说是做了能提升能力,但除了优秀的学生,又有几个会主动去做?原本的作业不糊弄,不抄袭,不搜答案、认认真真做完,就已经能打败不少人了。狄昭昭闻言说道:“能看出来的,”他站起来端详着一串脚印的步幅步态,又继续说,“每个人的足迹掌部和跟部的压力面形态,会随着年龄发生变化,比较好算,还有算式可用。至于体态的话,就要结合很多细节了,我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估量。”狄昭昭原本自学的足迹分析,属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哪里需要研究哪里,不追求均衡发展,但也就是这样效果才好。就像是修仙,五个灵根共同发展,齐头并进,那肯定没有逮着一个灵根使劲儿灌灵气来得快。不过原本无知无畏,信心满满,但在得到了足迹的学习包后,从半桶水慢慢充实,小昭昭说辞反而谨慎了很多,用上了“大致”“估量”这种词。因为学得越多,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些武断了,有许多细致的可能因素都没有考虑到。狄昭昭边思考边说:“按照我的推测,他身高应该在525尺(175)左右,有长期身体前躬发力的习惯,就比如拉船,推木板车这种……”南山府一路护卫而来的衙役,还有远平府当地的捕头衙役们,就在小屋内外听着。
远平府的衙役们逐渐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有衙役小心地凑过去问孙捕头:“这是大致的估计?”孙捕头:“……”他此时此刻,只想大骂一句狗屁!这要是大致,那他们平日做的是什么?猪啃牛粪,糊一嘴吗?但只能憋着。憋着觉得肝疼,孙捕头把目光挪向门外,打算缓口气。这一看,孙捕头顿时目光一凝。要说门外,最初看到官府又来了,大家远远围观,不敢靠近。不过逐渐发现没什么,就逐渐有胆子大的百姓凑过来,探头探脑的好奇往里头看,还低声议论着。“田子,你说这怎么又来了?”同样看热闹的街坊,见到自己总去买豆腐那家的男人也来看热闹,招呼道。田大丰并不往前挤,只就着人缝往里看,他面色不好,皱着眉说:“这我哪里知道?我看官府就是闲着没事干,来查一个老太婆的屋子做什么?”“我可悄悄跟你说,好像是死人了。就是南山府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的水鬼。”街坊倒是心大,边探头边嘀咕:“我看看,啧啧啧,这架势可真不小,我可听说南山那边可厉害,估计凶手跑不了了。”“能有那么神?都是传出来的吧。”田大丰声音都有点紧张了,后脖子上的汗水在正烈的阳光下,大滴大滴的往外冒。“你可别不信,据说衙门有新家伙事了,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田大丰咽了咽口水,面色都有些发白:“不能吧?”他脚步后撤,心里头有点慌,有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这一幕,正好就落在了肝疼扭头,想要缓一缓的孙捕头眼里。孙捕头别的不行,抓贼追捕那确实是一等一的,他抓了一辈子人,一眼就发现围观人里头,有个人表情有问题。仔细一看。身高差不多就在一米七出头!再仔细一看。身形也是偏壮的,那两个从人缝里露出来的肩膀头子,还有点粗!年龄也是一副不超过三十的年轻壮劳力模样。这不就是刚刚狄世子口中的那个人吗?孙捕头觉得脑子都嗡嗡的。他就跟那看到了老鼠的猫一样,条件反射都已经起来了。他忍不住飞快给手下衙役打了几个手势,紧接着毫不犹豫装作无事的往外走。在发现田大丰有要转身就跑的姿态时,顿时大喝一声:“上!”“不准动!!”“把这耗子给我逮住,的,敢跑到我面前撒野!”忽然间爆发出的巨大动静,惊得外头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退至几十米外。狄昭昭也惊讶地抬头,小老虎一样蹬蹬蹬地飞跑到屋子外头,浑身都写着大大的兴奋。果然一出来,就看到有个人影被孙捕头一下掀翻在地。即使那人看起来也是壮实有力气的,但是根本抗不过孙捕头一个干脆利落的招式。再下一秒,就彻底看不见那个人影了。一群衙役从四面八方扑过去,有人直接单膝跪压在后背,一百多斤就直接死死地压上去了,还有压腿的、压手的……不知怎么的,狄昭昭脑袋里,就浮现出他和爹娘去小溪郊游时,宰杀鱼的画面。那鱼都还会扑腾几下,溅人一脸水呢!眼前这个,连扑腾的机会都一点没有。“摁住了。”“捆起来,这人绝对有问题。”而周围的衙役,甭管是哪一边的,发现田大丰真的和狄昭昭刚才说的一模一样,都忍不住围上来,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眨眼间,狄昭昭就看到那人被唰唰绑起来,然后被孙捕头拎过来。狄昭昭跑出来,看到这一系列画面,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这也太帅了,太威风了!他就打算以后要有这么厉害!这么威风!再穿上他的火红金凤小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