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琦又沉又闷的嗓音从微微凌乱的发丝间传过来,把清秋问得一愣。少爷说话的时候或许还在慢慢淌血,因为他干脆捂着嘴了,隐约可见惨白的下颌被极为粗暴的摩擦,留下一点红痕。
“带……带了……”
“推我出去,走人少些的地方。”
清秋不敢不做,因为他莫名觉得此刻的少爷虽然看着十分正常,却像是绷到极限的最后一根琴弦,随时随地都要应声而断的样子。
推着少爷出去时,场中已经热闹起来,但正式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只听站在中心演武台上的人像是在说着什么。
少爷朝他抬起一只空着的掌心。
清秋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从置物袋里取出一颗留影珠递过去。
少爷把留影珠握进手中,收回去时身子已经微微开始打颤了,只是他垂着头捂得紧,清秋并看不清具体情形。
但很快,清秋看见有滴血直直落下,正好砸到了剔透的留影珠上。
少爷的肩膀也抖起来,他用苍白的指尖去抹那滴血,然而因为施力不当,抹来抹去都抹不干净,只是将污渍越抹越花。
紧接着又有一滴血掉下,砸在了一样的地方。
少爷没有停下抹珠子的动作,然那血渍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完。
清秋眼睛发红,他张口,却明白自己说不出任何话,也动弹不得。
只此刻,他怨恨起屠小姐来,他觉得荒唐。
叫错什么名字不好,为何非要叫成谢应玉?
她诚心在捅少爷刀子吗?
自打少爷病后,被二少爷夺走了多少东西,几乎已经落得一无所有了。她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那么真挚地看着少爷说出“谢应玉”三个字呢?
她越是天真茫然,就越显得残忍。
场上的人还在唠叨,屠苏苏却觉得浑身僵硬,心跳越来越快,有些耳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是……只答错了一个问题么?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明明昨天之前一切都还很好的,她甚至自己还在想,即便小谢不喜欢她,她也可以慢慢追他的,慢慢待他好,让他明白她的好,让他也能慢慢喜欢上自己。
可她直觉自己下定决心后走的第一步就做错了。
而且错得彻底,错得离谱,错得无知无觉。
可她也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她晕晕乎乎,脑子里塞满了方才小谢面色惨白的模样。
台上似乎又换了个人,一瞬间,场中肃静片刻,那声音便如广阔的海洋般散开来,传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还有另一件喜事要宣布,一年前出发游学的荣誉弟子今日归学……”
屠苏苏朦朦胧胧地抬眼,看见台上站在先生旁边的是另一个如松如竹的少年郎。
“谢应玉回来了!”
轰隆一声巨锤砸到她的脑袋上,屠苏苏呆呆转过头,问地飘忽:“……你说谁?”
崔明川看着她状况外的样子噗呲一笑,理所当然道:“谢应玉啊,谢琦的弟弟,谢琦生病后就数他在谢家最得宠了。”
屠苏苏觉得自己有些眼冒金星。
她心砰砰地仿佛要从喉咙管跳出来,周围人挤着人,她却好像在下坠,像是真卷进了什么汪洋。
冥冥之间一种感应,她回头,看见隔着人群的墙角,小谢就坐在那里。
太远了,她看不清他,只有坐在轮椅里模模糊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