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不知何时自一棵粗壮大树后绕出,双手抱胸,单肩倚靠着树干,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男子。
“套了我家小白琅这么多讯息,就这么佯装无事地离开,顾公子是否有些太欺负小孩了呢?”
顾舒术脚步微滞,轻笑:“墨公子说笑了,顾某不过同白小公子随意聊聊。若墨公子无事,顾某便告辞了。”
语毕,他抬脚便要径直离开。
墨宴慢悠悠地开口:“想必顾公子尚且还不愿让庄陶庄瑜那俩小孩知晓,你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罢?”
顾舒术止住了动作。
墨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着急走了?”
顾舒术肩膀动了下,似是呼了口气,转身面向墨宴声音方向:“墨公子有何事,不妨直说?”
墨宴站直,打量起面前目盲的顾舒术。
顾舒术神情与此前同小孩们聊天时无异,仿佛并未因墨宴言语触动,从容镇定,气度不凡。
他修为才至元婴,尚不及墨宴,但就算是在修仙界,亦称得上一句修为挺高。
只是墨宴还看出他体内灵气凝滞,应是受了后天损伤,修为尚在,却与普通凡人无异。
墨宴收回视线,仍是双手抱胸的姿势,开口:“我呢并无为难目盲者的爱好,既然顾公子自我家小白琅身上了解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内容,作为等价交换,是否也该说说你的故事呢?”
顾舒术莞尔:“那倒是要叫墨公子失望了。顾某不过一介散修,并无什么故事值得墨公子品鉴。”
墨宴笑吟吟:“我倒觉得修仙者爱上凡人的故事,还挺新鲜有趣的呢。”
元婴期修士寿命已臻千岁,千岁修士与百岁凡人,这可不是一段值得称颂的感情。
顾舒术轻笑一声,只发出一个气音,听不出情绪几何,似有几分自嘲含义。
他并未言语,墨宴还赶时间回去给白琅做午膳,不再同他打太极:“我就同顾公子直说了罢,要解决恶鬼事宜需了解恶鬼作祟始末,既然顾公子亦知恶鬼之一是庄陶庄瑜他们的娘亲,还往顾公子能够配合。”
顾舒术仍旧只是轻笑:“墨公子可真是会说笑,您不觉得以顾某的处境,更宁愿那庄家人能遭到他们应得的报应么?”
墨宴:“即便这将彻底断送那位夫人转生轮回的机会,你也不在乎?作祟恶鬼若是能及时被收归,仍是有转世机会的。但若不及时,便只能魂飞魄散了。”
这番话有一半是墨宴瞎诌的。
恶鬼在成为恶鬼的那一瞬,便基本注定失去轮回再世的机会。除非那恶鬼作祟意愿并不强烈,以及有白无常的净化之术将其怨气祛除。
现下那女鬼早已作祟,且白无常缺位,白琅无法再用他独有的净化之术,那女鬼注定是要魂飞魄散的。
顾舒术自嘲似的笑一下:“她既选择了自去报复,我又何苦去阻止她?”
他并非一名合格的伴侣,在爱人遭受折磨苦难之际,在爱人含恨而死之时,他却无能为力。
他已失去报复庄家人的能力,那不若放任这一切的发展。
墨宴只觉这人还真不好骗,继续:“那即便她怨气愈积愈重,彻底失去理智成为厉鬼,祸害完庄家后去祸害庄陶庄瑜,你亦不管?”
顾舒术指尖蜷了蜷。
墨宴继续添油加醋:“厉鬼可不似恶鬼,基本只将作祟范围固定在生前怨恨之人身边。厉鬼会纠缠于它遇见的所有人。以庄瑜那小孩的身体,只怕是被厉鬼缠上的第二日,便有暴毙而亡的可能罢。
“若他知晓他是死于自己娘亲的鬼魂之下,真不知会是什么想法呢。”
他感慨似的说着,语气漫不经心,但字句直戳顾舒术真正的软肋。
顾舒术沉默不语。
墨宴也不着急了,看看天色:“我差不多是时候回去给我家小白琅做午膳了,今日便不叨扰顾公子了。顾公子不妨再好好想想,何时想好了,何时再来找我。”
他伸了个腰,不再看顾舒术,悠悠闲闲地往庄府方向去,思考起等会儿要做些什么吃食给白琅。
顾舒术始终站在原处,面向墨宴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