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姗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
丸子顺势拉着徐乘风下来。两人缓缓走下楼梯,一旁衣着光鲜的贵人们目光跟着他们动。店家惊诧的目光在两者之间徘徊,看着丸子的眼神隐隐拔升了些。其中,衣着眼熟的华服公子立在一旁,乍一眼看过去,五官隐约与柳月姗有几分相似。
不知是亲兄妹还是表兄妹,他虽站得远,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柳月姗的身上。
丸子不惧人,但被人当猴盯着看,心中还是有些烦躁的。
她无声地与这些人福了福身,作势绕过柳月姗离开。
然而柳月姗却丝毫看不出她预备走的暗示,不仅没让开,还抬腿几步走到丸子面前,歪着脑袋对旁人的私事问得很是理直气壮:“你们来锦州是作甚?那日破庙见你们似是举家搬迁,这是往后要在锦州落脚?”
话音一落,旁人看丸子母子的目光又变了变。
柳月姗这熟蝻的语气当真叫人误解。丸子注意到一旁人探究的眼神,心道果然。不清楚这姑娘到底是天真无邪自来熟还是目中无人真性情,丸子只觉得十分困扰:“那日破庙一别,难为姑娘还记得我等。我等是来此求学的。”
“求学?”柳月姗眼睛亮起来,“可是骊山书院?”
丸子低垂的眼帘微微眯了眯,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出言讥讽,只腼腆地笑笑。
一旁徐乘风仰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小眉头蹙起来:“我爹今日去骊山书院报道。往后都是要在这里的。不知姑娘你这般关心我家事作甚?”
柳月姗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家表兄也是来骊山书院求学,往后几年也都在锦州。怕是能与你家公子成同窗。”
说着,她扭头看向人群中同样被簇拥在中间的华服公子。
那华服公子尚不知缘由,见柳月姗看过来以眼神示意,便自如地点了点头。丸子干巴巴地回了个笑:“姑娘,我们还有旁的要事便不多留了。这就告辞。”
柳月姗得知了徐宴就在锦州,且也就读骊山书院,心满意足地放了人。
母子俩出了成衣铺子,铺子里的人立即将柳月姗簇拥起来。丸子回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领着徐乘风去了菜市口。
徐乘风如今已经五岁多,本就早慧之人对这些自然不会毫无所觉。但察觉也只是觉得柳月姗此人略奇怪而已,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丸子在挑菜时,他在一旁抓着脑袋想半天。只是琢磨许久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暗暗给柳月姗下了个‘怪人’的定论。
母子俩回到小院儿,徐宴已经从书院回来了。
范县县官大人的荐书自然是管用的,徐宴去到书院便直接拜入山长的名下。丸子母子回来家中,徐宴正捧着一本山长赠与的书在书房的窗边细细地翻阅。徐乘风想来想去,蹬蹬跑去徐宴身边说起了在闹市发生的种种。
徐乘风惯来是亲近父亲比亲近母亲得多。哪怕徐宴对他颇为严厉,也不妨碍父子俩无话不说。既然是说,徐乘风自然将事情从头到尾都描述给徐宴听。徐宴听说母子俩差点被马车撞,自然惊了一下。
他立即看向窗外,窗外丸子正在井水边洗菜。
自徐宴快要开学起,家中做饭便由丸子一手来。此时她还穿着上街那身,妆容也还精致妥帖。阳光洒在她肩上,照得人仿佛一尊鲜活灵气的玉像。
“……爹,你说这女子是不是欠缺教养?”当着丸子,这样的话徐乘风没说出口。但对着教导他礼义廉耻的父亲,徐乘风便没了顾忌,真诚地吐出了疑问,“不然素未平生的,她这般打听别人家的私事也太逾越了。”
徐宴目光凝视着井水边的人,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是不是欠缺教养为父不知。但若是懂规矩知廉耻的人家,姑娘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徐乘风将这话在心中过了一过,点点头:“那就是不知廉耻的意思。”
徐宴低头看了他一眼,没对他口出恶言给予批评,只淡淡地抚了抚他的脑袋。
“你娘可伤着了?”
徐乘风摇摇头:“那车撞过来之时,娘抱着我闪开了。”
徐宴眼眸渐渐幽沉。素来看不出烟火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戾气。那一双本就浓黑的凤眸里闪烁着叫人看不懂的光,须臾,又恢复了平静。徐宴道:“往后遇到能远着便远着,不能远着,就礼貌些应付着。出去帮你娘将菜洗了。”
徐乘风乖乖应下,爬下凳子乖乖去找丸子了。
徐宴端坐在窗边,头靠在窗棱上注视着井边一大一小两个相似的面孔在说话。须臾,见大的那个高兴地丢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就走。小的那个嘟嘟囔囔的,蹲成一小团儿继续洗菜的活计。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响,丸子端着一盘点心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