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立在其中,裙摆上的五爪金龙仿佛随时飞出来扑杀一片,她冷声呵斥道:“都慌什么?移送至昭和宫传太医来便是!”说着,她又道,“相国大人为国呕心沥血确实辛苦,既然身体虚弱,不若先送回府邸歇息个十天半个月。”
她一甩广袖,丝毫没为此惊慌,顺势还让南宫充‘卧病’几日。
底下户部吏部等重臣被她这得寸进尺的姿态给气得不轻。当下也不多逗留,纷纷告辞。
丸子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退下。
去了一趟养心殿,将相国给气晕过去,丸子其实也没料到。不过她素来奉行顺势而为的生存法则,所以将南宫充丢给太医便真沉下心来看奏折。
实际上,凤九天这三年也批过奏折,不过一般送到她手中的不过是些遗存已久多年不曾解决的问题。真正紧急重大的事件,从来就没到她手中过。丸子不清楚以前凤九天是怎么做的,不过既然她成了凤九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事,就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丸子一件一件地细看,眉头越蹙越紧。没想到看似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凰临王朝,竟然有这么多在她看来非常严重的问题。
去岁闵州大旱,多处颗粒无收。丸子不清楚旱情到底有多严重,凭这‘哀鸿片野,饿殍枕藉’两个词,闵州刺史要求朝廷拨的赈济款,数目也有些太过于惊人。
吏部和礼部联名奏请的赋税制度改革,官员任免,政绩考核等等问题,姑且不谈。就这被丢在一旁的田亩制度提案,让丸子看了只想冷笑。
相国真是好样的。
时辰不早,丸子再次抬头,四下里已经掌了灯。墙角雁足灯的灯火随风闪烁,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人影晃动。丸子扭动了几下僵硬的肩膀起身,屋外立即响起悉索的衣料摩擦声,沧月的声音小声地响起:“陛下?可是该用膳了?”
确实该用膳,丸子走出来,窗外的天色已经黑沉。
又是该死的冬天,丸子愣了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了个‘又’字。但这个季节确实有些让人头疼,冰凉的风穿堂而过,瞬间叫丸子昏沉沉的思绪清醒不少。沧月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皇夫殿下方才着人来问,陛下可是要去坤宁宫用膳?”
凤九天对自己这个惜字如金的皇夫不待见,南宫尔雅作为相国嫡子本身也傲气自负。夫妻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冰的。南宫尔雅突然派人来问?
丸子脚步一顿,挑起了眉头:“?”
沧月眨了眨眼睛,今日养心殿一事,闹出不小的风波。沧月自然知自家主子与南宫家素来不对付,他小心翼翼地瞥她道:“陛下……可是要过去?”
“过去瞧瞧。”丸子袖子一甩,“对了,相国如今如何了?可醒了?”
沧月躬身小碎步在前带路,一边护着灯笼不灭一边回话道:“申时三刻便醒了。皇夫过去陪着说了会儿话,酉时便出宫去了。”
丸子闻言,眼眸渐渐深沉起来。
几年来,南宫充在朝堂只手遮天,南宫家的气势也如日中天。南宫尔雅即便不得女皇喜爱,也从不讨好,他在宫中的吃穿用度却也谁都不敢怠慢。丸子从前殿进来,这庄重的坤宁宫被按南宫尔雅的喜好改得面目全非。一路瑰意琦行,遍地奇花异草,在这寒春的时节开得璀璨夺目,看得出这位皇夫十分喜爱花草了。
一层层通报下去,丸子一行人刚至内殿门前,就见南宫尔雅一身紫金常服立在堂前。
今日一早丸子便见过他,不过彼时意识并不是很分明,没看清人。此时正视了南宫尔雅,没想到南宫充长着一张讨人厌的脸,南宫尔雅却尚且算生得不错。俊眉修目,轮廓深邃,高大硬挺,一副优雅朗朗之态。
见着丸子过来,他快步走上前行了一礼:“陛下。”
丸子抬了抬手,越过他进了内殿。
南宫尔雅早习惯了彼此冷淡的关系,也没多在意,抬腿便跟了上来。
宫人拎着食盒鱼贯而入。既然是请丸子过来用膳的,自然准备了可口的菜肴。丸子进了屋便一甩裙摆在主座上款款坐下。南宫尔雅眼眸一闪,行至她的右手边坐下。宫人们布置完躬身退下,南宫尔雅才微笑地亲手盛了一碗汤,呈至丸子手边。
凤九天在坤宁宫用膳不多,南宫尔雅不清楚她的喜好,布菜都是凭丸子的眼神来。
闷声不吭地用了些晚膳,南宫尔雅方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都退下。沧月看了一眼丸子,没有动。丸子用了个七分饱放下玉著,扬眉看向他。
南宫尔雅勾唇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如美酒:“陛下。”
丸子看了一眼沧月,沧月方领着人退下去。
“何事?”人既都退下去,丸子不跟他打太极,单刀直入,“说罢。”
南宫尔雅没料到丸子如此直白,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