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气氛热烈,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箱子里层层堆叠的奢侈礼物上,一时没人注意到沈禾柠的反应。
沈禾柠握住卡片,怕弄皱了又赶紧松开,爱惜地抚平,心里完全被不约而同的这一行字占满,再也没有余力去管别的,她包都不记得拿,抓着手机就径直往外跑。
才跑到门口就被女孩子们着急拉住,七嘴八舌极其务实:“这么急去哪,一大箱中秋礼物不管啦?!可都是薄医生的心意和钱!”
提到薄医生,沈禾柠冲上头的热血才勉强冷静了一点,哥哥的心意和钱当然不能不管,她红着耳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快步折回去。
里面的礼物太多,拆是肯定来不及拆了,她把大箱子往自己床边推推,笑眯眯告饶:“老婆们今天是看不成拆箱了,等过两天我再回来拆给大家看,到时候请客——”
把箱子摆在不碍事的安全位置后,又细心把封口重新贴住,沈禾柠的手机就开始响,听见专门代表着某人的铃声,她脸上可疑的红快蔓延到领口,抓紧时间冲出门外。
后面此起彼伏的女声还在追问:“到底忙着去干嘛啦——”
沈禾柠回过头,两眼弯成新月,坦坦荡荡说:“去找我老公结婚。”
她在楼梯上边往下跑边接起电话,意外听见薄时予的呼吸也并不平稳,好像跟她一样走步梯下楼。
沈禾柠忙问:“哥你在哪!”
听筒里的声线哑得很明显,搅着让人鼻子发酸的笑意:“赶着回家,电梯太慢了,等不及,以为走下楼能快一点,结果腿还是不太好用。”
沈禾柠听着他说话,眼窝止不住发胀,又追问:“我在学校,你回家干什么,哥你别动了,我这就去医院找你!”
“宝宝……”他无奈又温存,偶尔溢出两声轻微的颠簸气声,“我着急回去拿户口本。”
沈禾柠在台阶上站住,她这一刻几乎能看到圣安医院步梯间的画面,男人可能连白大褂都没顾得上换,紧攥着扶手,还不够灵活的右腿尽力往下迈着,多一两秒也不想浪费。
他等太久了,忽然得到她的应答,不愿意也不敢再耽误下去。
沈禾柠停了两秒,努力把呼吸调整平稳,还是没有压住含着笑的小小哽咽:“薄医生,你忘了今天是中秋节,而且已经五点多了,就算是工作日也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民政局没有人,领不了结婚证,你不用赶回去拿户口。”
她哥那么严谨,哪里是会犯这样错误的人,他要多渴求,才会忽略掉其他,在看到卡片的这么几分钟里,一心只想着立即和她把婚结了。
电话那头寂静了片刻,渐渐传来他的失笑声:“怎么办,哥哥还真是年纪大了,连这些都不记得。”
沈禾柠当即反驳:“我老公年轻貌美,你再敢胡说。”
她顿了顿,看着走廊窗外浓稠的夕阳,知道今晚必定是个可以赏月的好天气,她忍不住想起十五岁那年暴雨离别的中秋夜,睫毛上挂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轻声说:“哥,我们这么有默契,连结婚都能想到一起,那你能不能猜得到,我现在最想去哪。”
沈禾柠以为哥哥会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没想到他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同时出发,去你想去的地方,看天黑的时候能不能顺利会合,如果不能,你可以尽情罚我。”
这就比普通的心有灵犀更有滋味了。
沈禾柠的期盼紧张全被他调动起来,她特意检查了手机上所有可能开了定位,被他发现位置的软件都关掉,然后马不停蹄在舞蹈学院门口打车,直奔她今晚的目的地。
天色在肉眼可见地转暗,中秋晚上车流量大,行人也多,有小情侣在街边挂了灯串的树下接吻,司机夹在车海中走走停停,两侧路灯于某一时刻开始渐次亮起,连成暖色星河,照亮了很多年来沈禾柠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沈禾柠坐在车的后排,手越攥越紧,快要接近时,司机抱歉地说:“姑娘,前面人太多限行,车过不去了。”
“没关系,我走过去。”
沈禾柠付钱下车,打开车门的瞬间,听到司机一直开着的对讲里传出其他同行高亢提醒的声音:“最新听到的消息,今晚上等天黑,琴河桥那边有特大规模的烟花,有路过的别忘了看看啊——”
司机笑道:“这不是巧了,我正好送一小姑娘过来,刚到,烟花估计快了。”
沈禾柠没再听后面的内容,直接挤进人流往桥上走,这座桥修在琴河边上,有几年不见,已经重新修善过,也许因为曾经有人在车祸中被撞下去的事故,边缘栏杆全部加高加固,不再是她那晚模糊印象里的旧貌了。
真到了这里,沈禾柠突然又后悔了,对这个地方记忆最疼的人不是她,是哥哥,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冲动跑过来,擅自决定要把过去伤痛的痕迹覆盖掉。
不过也好,如果哥哥对这儿有抵触,那他就一定不会找来,她不如趁现在抓紧离开,换个不让他难过的地点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