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用青石砖铺就,上好的糯米浆做粘合剂,比城墙的黄泥更有用。通道挂着火把,燃烧的正旺,给人指了前路。
落锁关门,嘈杂声与焦炭味被阻隔在另外一侧,尽管知道这仅是暂时安全,头顶还有一批乱党急待解决,吴声仍是松了口气。
手脚发软撑着石墙,大口大口喘气,缓解几近窒息的肺脏。
他心底发慌,边带路边哆嗦着说话,“密道在牢头那儿,原定的是犯人暴动时,方便狱卒封死地牢撤走的道,直通县衙西边的第一所院子。”
谁知道今天自己能用上,唉,世事难料。
密道两侧有油灯,张成先是用火把试了试,又点亮油灯,一刻钟不见熄灭,才踏进去。
江无眠看着瘦弱,实际一拖二走的稳稳当当,还能大气不喘的和吴主簿问话,“县衙仓库多少存粮,多少兵备武器?”
仓库包含储粮仓和兵备库,乱党占据之后,不会放过任何储备,若无意外,兵备库中的武器盔甲应当都在乱党身上。
用韶远县兵备库的兵器对付韶远县铁板钉钉的未来知县,江无眠盘算着等收回县衙,他要连人带盔甲全拉去沉江洗一遍。
吴声好似就等他问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全秃噜出来,“两街外的是预备仓,大约剩三千石。兵备库的武器年久失修,三年只检修过两次,部分锈蚀严重,已是不能用了。”
听得人眼皮直跳,江无眠手上不自觉用力,提着的两个人支支吾吾哭丧起来。
来前他看过韶远县历年税粮税银,粗略算算账就知道这数不对,起码有三分之二被人吞了。
这回倒是不用担心兵备库的武器,拿那玩意打仗还不如一锄头。但新的问题是用来置备武器的银子哪去了,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钱呢?
他赴任的这地界真是数不清的烂摊子。
“剩下的钱粮……”吴主簿这会儿是破罐子破摔,不准备给上任知县留一星半点的面子。
就照着韶远县现状,他不把那软蛋知县的面子里子全秃噜出来就对不起他这张嘴!
“上任一年,昧下三班六房半数俸禄,要不是两个师爷属自己人,这点钱都扣!进牢房的犯人要提检,搜出来的金银玉石除了狱卒,大头全进了狗肚子。
后来与县中刘家、石家攀上关系,倒卖预备仓粮食,大肆敛财,见无人查出蹊跷,胆子越发大了……
早些年,早些年里,南康府清山贼平海寇,咱们韶远县可是冲在前头的!”
吴主簿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最后没忍住为韶远县挽尊,继而又叹了一口气。
气没叹完,头顶忽然传来持续而又稳定的震感。
密道通风口处,微弱气流灌入,伴随着铁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回响,人的惨叫声。
“这!这是?”吴声吓得一个激灵,冷静下来,又伸长耳朵贴在墙边,试图听个清楚。
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崩溃的哭声,唯独没有一点正常的命令声,仿佛是一支看不见的军队在进行屠杀。
看不见的军队?
莫非是鬼神不成?
吴声被这联想吓得脚软,眼看就要往地下倒,身后蒋秋剑鞘一把托住。
他借力站住,有气无力地道谢,“多谢,多谢。”
江无眠瞥了一眼,就这胆子,刚才哪来的勇气告状?
未免人没死在乱党手中,反而被自己人吓撅过去,他简单解释一句,“巡检司逃出四人,昨日一出城求援去了,不出意外,上头是援军。”
只是这援军来得太快了些?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吴声是借力都借不住。
他手脚无力,撑不住站不住,一屁股坐地上,苦瓜脸上写着恐惧,“大大大人,您、您有所不知。新设的巡检司在承岩县,来过一月没再问过话。
再说,真有巡检司来人,县衙肯定知道。可前两天,城门守军一字未提。”
这这这,这哪儿的巡检司去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