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欲哭无泪,她是只活泼健康的小山雀,哪会无缘无故突然疼成这样?
一定是陆渊离那边出事了。
陆渊离与她之间,就像是结了契,他疼起来,她也会跟着疼,没有一刻例外。之前她大半夜能被疼醒,这回,又是怎么了?
簌簌抖着身体,勉强直起身来,有宫女留意到了她的状况,关切地跑到簌簌身边,却因为那些说她嚣张跋扈的传言,不敢碰她,“郁姑娘……”
簌簌抬起惨白的小脸。
杏眼底,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哪有传言中那么跋扈嚣张?
她那澄澈的眼神看得小宫女心尖一颤,忙挽住簌簌,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簌簌忍着疼忍着泪,语气低低,小声地说,“我只是有些累,要在此处歇一会儿,你们莫要来打扰我。”
她说完,低头趴到了桌上,将脑袋埋进了纤细臂弯中,看着像是安静睡着了。
实际上,簌簌施下了障眼法,在她周身设下了凡人触碰不了的结界。
趴着桌上睡觉的簌簌只是个幻影,而真正的簌簌却化作原型,雪绒绒一团趁宫女们不注意蹦到桌上,支起一双小巧的翅膀,带起它那圆滚滚的身体,往西北方向飞去。
她要去找陆渊离,她要去看看那个让他……也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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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
一片狼藉。
少年缩在角落里喘着气。
他背贴着湿冷的墙面,一头湿发尽数垂落肩上,发梢还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一身打着补丁的白色中衣被冷水浸透,贴着他的胸膛,勾勒出了他单薄的身形。
盖着他双腿的被子同样浸湿了大半,灰色被面上落满了碎冰。
低矮昏暗的屋子里,一个小太监正站在他面前,他还没放下手中的水桶,趾高气昂地睨视着床上被一桶冰水浇醒的少年,嗤笑道:“天都亮了,小殿下也该醒了。”
“今儿个可是有好事,贵妃娘娘八成是有喜了,若是给殿下生个弟弟,您说,宫里头,殿下的位置还能剩几分?哦……是奴才忘了,本来就不剩什么了。”
小少年却是眼深如潭,一脸平静。
他生了张浓艳凌冽、漂亮到一塌糊涂的美人面,与生俱来的气质,好似林中最干净的那抔雪,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气沉沉,不怒不怯没有情绪,竟是没有半点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与活泼,反倒有几分将死之人的神态在里头。
听着欺负他的小太监挑衅的话,少年只是低着头,长又纤浓的睫毛静静垂着,无动于衷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簌簌找到这里时,被冷宫中正弥漫着的漫天黑气吓了一跳,缩了缩翅膀,差点不敢往里面飞。
她只在一些做过坏事的坏妖精身上见过这种黑气,丝丝缕缕,让人一碰就感到厌恶。
若是他们起了暴虐杀欲、或是起了坏心眼,惹人烦的黑气还会变得更重。
可连犯过杀生孽业的大妖,身上的黑气都没她眼前这团黑气浓重。
简直像是黑云压顶,直叫生灵退散。
一个凡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重的黑气?要不是簌簌身上有灵力,这么压抑的地方,她定然不会靠近。
她在这简陋破败到像是不该出现在皇宫里的院落上盘旋了又盘旋,观察了又观察,确定院子里没什么妖怪,才落到里面,又小心试探地跳到了窗边。
抬眼那一瞬,簌簌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说这是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器物,冷冰冰的。被泼了一身冷水,什么反应都没有,黑气笼罩在他的周遭,他的眼里了无生机,根本不像个活人。
若不是簌簌此刻身上在冷、在疼,知道他也在冷、在疼,她真要以为他是个不会有知觉的人偶,哪能想到他只是在忍着?
这就是九年前救了她的小恩人?
簌簌目不转睛地看着。
九年前簌簌被箭射落时,并没能看到陆渊离的脸,她不知道小时候的陆渊离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按照瑶音姐姐帮她卜算的卦象,陆渊离就是个前期被所有人欺负,后期想要毁天灭地却不成,最后喜提be结局的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