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云躲在暗影中瞪大双眼。
管家竟然也没反驳他,只是面色不虞,斥责道:“那也不能乱喊!万一她跑了,你从哪儿再找个顾小姐出来招待客人?”
帮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色,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诘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客人?花匠已经死了,就说明那个梦是真的,下一个是司机,然后是我,然后是……”
“够了!”管家失态地揪住帮佣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就算她们真的回来,又能怎么样?拿了先生的钱,现在开始怕了?
“再说了,你,我,我们四个,手上都有人命!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帮佣哑口无言,两人都喘着粗气,直到“噗嗤”一声,满溢的肉汤扑熄灶火,两人才如梦初醒,忙乱地收拾好炉灶。
管家平日无瑕可击的完美面具第一次裂开,露出疲惫的神情。
“既然如此,你去玫瑰园找顾小姐,我去仓房那边看看他……二楼的待客室还没收拾好,顾小姐要是回来,拦着她别让她上楼。”
帮佣以沉默应了,两人又一齐离开厨房,在厨房门口分头散开。
温暖的厨房重返静默,咔的一声,储藏室的门开了,沈非云慢步走出来。
杀害花匠和司机的凶手已经显而易见,沈非云动作快些,说不定还能救下另外两条人命。
解决另一个“顾新锦”,她就可以回到凛叶城,用巴德尔科技给的奖金,找一间干爽舒适的屋子。
沈非云却犹豫了。
她看向自己的手指,指尖白净,枝条嫩绿,玫瑰嫣红。冰冷的数据与代码聚集成危险的飓风卷席污染区,却又在她身上真切地散发鲜活的热量。
没有人比此刻身处污染区的沈非云更接近人类。
那么另一个“顾新锦”呢?她也像自己这样活过吗?
烤箱计时器叮地跳停,沈非云回过神,快步走出厨房。现在思考这些还为时尚早,至少要先找到消灭污染源的方法,再来谈形而上的存在主义。
此地不宜久留,沈非云三两步跨上楼梯,环视一周,立刻锁定了“待客室”的位置。
无他,走廊尽头昨晚还上锁的那间房,此刻大喇喇地敞开着。
门内不再是狭窄拥挤的货架,取而代之的是左右两只精美的陶瓷落地花瓶,提花红毯铺地,头顶一盏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货架被撤走,狭小的房间一览无遗,蒋折斋和管家出入的暗门此时也开着。沈非云几步绕过遮挡视线的墙壁,周遭的光线却暗了下来。
墙后的空间极为宽敞,天花板却不知为何压得很低。门后一张长条桌,上面空置着缠枝果盘,水果却还没准备好。房间中央十六张扶手椅整齐摆成正方形,面朝密不透风围出一块空地。
在那中央,与房间考究的装饰格格不入,伫立着一个庞大黝黑的铁笼。
沈非云走上前细看,铁笼用的钢条和她的手臂一样粗,横竖交错,容不得人出入。
粗犷可怖的铁笼前,却又是大理石雕刻的窄长祭台,一列五本装帧精美的厚重书籍陈列其上。
沈非云随便翻开一本,里面的内容却不是神爱世人的警世箴言。
而是一个名叫“顾新锦”,又不应该叫“顾新锦”的女孩。
沈非云从头看去,第一页正中的照片里,女孩身穿白裙,羞涩地看向镜头。
沈非云又翻开旁边的四本,封皮下都贴着照片,只有一张是沈非云熟悉的脸。
不是沈非云白天见过坐在床上的女孩,而是沈非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
她自己的照片就贴在第五本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