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知林家下?人平日里吃的是什么?他们嫌弃的粗面饼,还有没油水的煮菘菜,我都吃不着。我是你的女儿啊,不是无父无母的乞儿,你说你管过…是真的吗?”
林昴看着她,目光越来越复杂。
半晌,他半耷着眼皮,带着醉意道?:“我都不记得还有你这个女儿,我忘了…”
他说他忘了!
一个当父亲的居然说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这意味着什么?
林重影替吴姨娘不值,更替原主不值。她不知道?吴姨娘在临死之前有多失望伤心,但她知道?原主的绝望。
幼年时,原主也曾渴望过父亲来看自己,哪怕是一眼。有一次“她”悄悄避过所有人,溜去前院找父亲。
“她”听到有人叫老爷,知道?那位老爷就是自己的父亲。她拼命地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父亲。
那人没有回头,只留“她”一个背影。
“原来是忘了。”她满脸的嘲讽之色,“父亲年纪不大,忘性却不小。我姨娘死了,我也死过一回,或许在父亲心里,我们早就死了。如今我被?过继出去,父女缘分已尽,此后再无瓜葛。林举人,保重。”
一声林举人,彻底划清他们的关?系。
林重影不作犹豫,转身离开?。
她自是没有看到林昴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如墨云重聚,又如巨浪滔滔。
良久,他低喃着,“其?实……我何尝不是早就死了。”
*
米嬷嬷的房间不大,布置也简单,除去床铺斗柜,唯有一桌两凳。
主仆俩离开?林家时,东西都不多,不过是一人一包袱而已。床头的两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还在,床底下?还有一双布鞋。
桌上一壶一杯,壶里还有早已冰冷的荷叶水。
斗柜里有一些?杂物?,还有晒好的干桂花和干菊花。林重影翻了翻,心下?微微一动。她仔细在房间里翻找,并没有找到干荷叶。
她心中升起希冀,慢慢回想之前的种种。发现不止是干荷叶没了,还有她给米嬷嬷新绣的两双鞋垫子也不在。
干荷叶是她亲手采的,鞋垫子也是她绣的,这应该不是巧合。
若真是如此,那么米嬷嬷一定还活着。
她坐在桌前,倒了杯冷掉的荷叶水。
荷叶水泡得很浓,味道?清苦。
谢玄说,暗人哪怕是服过解药,五脏也已受损,心火较之常人旺许多。难怪米嬷嬷常常上火,她之前还以为是秋燥所致,没想到竟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大顾氏推门进来,见她正在喝准茶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地陪着她坐了好半天?,才劝说她去歇息。
这一夜,风不平,人心也不静。
三房正屋的门半掩着,孟氏捂着心口坐在桌前,一旁的婆子不停给她顺着气。她耷拉的脸无比阴沉,更显刻薄。
“那个孽障,简直是想气死我。”
“夫人,这也不怪三公子,要?怪就怪有人存心不知检点?,害三公子分心。”
“对。”孟氏越想越气,“当娘的没脸没皮,认个女儿也是个不安分的,母女俩一路货色,害人不浅。”
“你给我好好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该掌嘴的为儿面前多嘴。”
她说的多嘴,是指自己这些?日子勒令下?人,不许有人在谢为面前谈论?府里的事,尤其?是关?于林重影的一切。谁知还是有人将林重影被?过继的事告诉了谢为。谢为因此又生?出心思,让她去向大顾氏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