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跪到一个破瓷片上，手按到菜汁和地板上的颗粒，黏腻而冰冷。瓷片轻而易举的割破布料，嵌入他皮肉中，鲜血迅速染红了裤子，半妖感到了迟钝的疼痛。
众人本来看他动了，饶有兴致的望过来，结果他就给他们看这个？
叫骂声骤起，人人脸上都是扫兴的不耐和厌恶，斥喝声响起：“没用的废物，滚下去！”
“跳支舞都跳不好。看他那病殃殃的样子，别有什么传染病。”
“掌柜的！给老娘这桌重新上盘菜！你家店小二毛手毛脚的把我菜打了！”
“掌柜的快点！没听我芸姐发话了！”
掌柜跑出来，点头哈腰连连应是，看到妖族少年还在地上坐着，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起来把地面打扫干净！等着我请你起来？端个菜都端不稳，你今天别想吃饭了！”
夕阳下，有人踏着刺目的阳光走来，长长的影子一直蔓延到酒楼墙壁，笼罩在地上的一小团半妖身上。
“掌柜的，给我拿五坛醉春风。”一道冰泉碎玉般的女声传来。
“好嘞，客官稍等。”掌柜的喜滋滋去拿酒，一坛醉春风可是卖五百下品灵石，今儿可是来了位大客户。
茶楼中众人纷纷看向这有钱的客户，李芸见程弦这一身气度，就知这人恐怕是大宗弟子。
那一身暗金流纹的绛紫色衣袍，就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布料。
至于修为，以她金丹期的修为试探不出其人气息，要么这人是带了隐匿修为的法宝，要么是修为高于她，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此人身份不凡。
李芸当下起了结交之心，端起一杯酒起身向程弦走去：“在下李芸，金丹中期修士，阁下买这么多醉春风，想来是喜酒之人，我有一坛五十年的香云酒，不知可否有幸邀请阁下一品？”
程弦作傲慢大宗弟子样，十分欠打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嗤笑一声：“就你？也配？”
李芸一怒，又忍了下来，勉强笑道：“既然阁下看不上我的酒，那就算了。”转身的一瞬间，脸上暴怒，她阴沉的坐回位置，闷头喝了一杯酒。
同桌之人小心看着李芸脸色，肖仁传音道：“芸姐，此人也太过狂妄了！她既然是一个人来的，不如我们……”
李芸摇头：“先吃饭。”
掌柜抱了两坛醉春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几人如出一辙的谄蝞笑容。
程弦面无表情的拿出两千五百下品灵石：“五坛醉春风，再加一个他。”
掌柜随程弦目光看去，半妖还在挣扎着想站起来，白发散乱，面容惨白，手上粘上鲜红的血。狼狈……但也着实好看。掌柜神情先是疑惑，而后是了然。
半妖浑身在控制不住的发抖，身边有人在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太清了。
寒冷如潮水般席卷了他，膝盖的刺痛已经麻木了，他如溺水般坠入冰冷的海水中，胸腔的最后一口气被海水吞噬，强烈的窒息感和濒死感让他在也支撑不住，毫无征兆的向地板摔去。
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也不用忍受这一切了，他好疼，好饿，好冷……
想象中的冰冷坚硬的钝痛没有到来，他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掌柜乐的卖程弦这个人情，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此人买回去也是当个玩意儿，给了程弦一个“我懂”的眼神：“好说好说。”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半妖的卖身契，和酒放在一起，语调别有深意：“现在他是您的了。”
半妖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体腾空，眼睛微微聚焦，在看清楚程弦后身体一僵，赶紧推了推程弦肩膀。
程弦看他一眼：“别动。”
半妖呆住了，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干干净净，没有血渍，也没有菜汁。一些细小的伤口也不见了。
他的手……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不知是因为她的怀抱太温暖，还是妖类的直觉告诉他，程弦对他没有恶意，他听话的没有再动，一枚丹药抵到他唇边：“疗伤的。”
这个他知道，叫回春丹。
半妖柔软的睫毛抖了抖，乖巧张口，丹药进入口中，化作一股暖流进入腹部，他感觉没那么冷了。
程弦为了不引起注意，出了酒楼就御剑离开。
修仙界对人族妖族混血产下的混血儿十分厌恶仇视，她敢说她要是抱着这妖族少年招摇过市，往后一月灵霄城里都会是她的传说。
程弦笑了一下，以后不做少宗主了她就做娱乐新闻，反正大众好这一口，以她掌握的情报，那是大有爆料。
半妖感受到震动，小心翼翼地注视她光洁的下巴，她在笑什么？
程弦飞出灵霄城，在城郊一片野地中，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转过身冷冷道：“几位要跟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