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从容淡定的面色一顿,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才过了一个多月安生日子,这混蛋玩意儿又回来了?
他心中腹诽一句,到底没说什么,只按照惯例询问起早朝之事。
前头都是在议政,轮不到颜溪这种五品小官开口,颜溪也没插嘴,一直等他们说完。
眼看唱礼的太监总管要说话了,她马上站出来几步,高声道:“臣有事要奏。”
皇帝心中咯噔一声,到底没表现在面上,只淡声问了句:“什么事?”
颜溪便堆着笑脸把手里的小匣子递了上去,满眼都是殷勤。
皇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深刻起来,他取过太监总管递来的匣子,放于面前桌案上,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鸡扒似的字迹和整整齐齐厚厚一大叠的纸张刺得他眼睛痛。
都没看清写的是什么,他便‘啪’地一声关上了匣子,按着额角道:“你能不能安生两天,朕让你在家禁足,你这是做什么?满朝文武都要参一遍吗?”
颜溪:“?”
她表情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却还在继续道:“你这参人的心思倘若能放在别的地方,只怕六艺都精通了。”
颜溪实在愣着看了他好久,许久之后才意识到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打开匣子看了一眼,也许根本没看清写的什么,又因着她前科众多,于是皇帝下意识便以为她这匣子里写的都是参人的折子,这么大一叠,只怕是这一个多月殚精竭虑,日日夜夜都在寻人家差池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
颜溪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缓缓抿起唇角,眼里波光粼粼,目光幽怨无比,大有皇帝再说一句她便要当场打滚的意思。
皇帝慢慢止了话语,和她对视了两眼。
他这才觉察到有些不对。
倘若真是参人的折子,颜溪不该这个表情才对,她只会义正言辞说一番大道理,以此彰显她对朝廷做出的贡献。
现在这个表情显然不对劲。
皇帝静默了会儿,又打开匣子看了一眼。
这次他认真看了眼摆在最上面那张纸上的字。
虽然字迹真的有些刺眼,但好歹比一月前能看些了,皇帝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不是折子。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是他一月前让颜溪抄的书。
《六艺》、《君子》、《史策》。
“······”
皇帝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实在不能怪他。
谁会把这种私底下让罚抄的东西拿到朝堂上来,还献宝似的给他看?朝堂上众人向来只递折子,他自然以为颜溪递的也是折子,虽不是折子本,可这姑娘辞意惯了,直接递了一匣子纸上来参人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他这可不就误会了。
而现在面临一个极尴尬的事情。
颜溪这个滚肉刀、倒霉玩意儿从来只受得起夸奖,受不起委屈,皇帝怀疑自己待会儿能看见她满地打滚,边滚边哭嚎着‘臣六月飞雪’、‘臣窦娥冤’之类的话。
这种事情皇帝不是没碰到过,但其他臣子只要他不误会便谢天谢地了,谁会同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