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鱼九呼喊,六爷的精神恢复了少许,但他没有站立转身。
该第六道傩祭了。
以血祭神,方可六道成傩,趋吉避凶。
但就在六爷握起师刀,打算和年少时所做的仪式步骤一样,给自己手掌割上一刀、血祭祖灵时,变故发生了。
一道惊雷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从天上坠下。
六爷戴着面具,他只能感觉到手中的师刀,被那道雷劈成两半。雷击震在刀身上,将他握刀的右手震的麻木发抖,甚至牵连灼伤。
手上传来痛楚,只剩一半的师刀已经再握不紧,松手跌落圆台。
眼前竟然发生从未预想的一幕,鱼九腿比脑快,已经扔下伞并且三两步轻跳上台,想将六爷搀扶离开这个危险的祭台。
六爷却一瞬间像是悟了什么,他看到鱼九,便用尚有力气的左手推她下台。
鱼九本就刚上台,身形还没扎稳,就被六爷猛地一推,她勉强跪落在喷泉外的空地上,投去惊愕的目光。
六爷却自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仍然戴着那顶被雨水冲刷模糊,更加恐怖诡异的傩面具,他张开双臂,被雷击灼伤焦黑的右手,在雨水的拍打下痛楚翻倍。
他却哈哈一笑,身形摇晃在圆台上,左右踱步,仿佛不觉痛楚,只是重复高喊着那两句祖灵的提示。
“鬼做媒,笑藏刀!河下墓,象守镜!”
“鬼做媒,笑藏刀!河下墓,象守镜!”
张真言正想出言制止,六爷怎么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鬼做媒,笑藏刀!河……啊……”
但不及他和鱼九反应,又一道惊雷劈下,把六爷没说完的那句,吓回了嘴巴里。
这一道雷,因为六爷摇晃不定,所以堪堪落在了脚边,把那圆台雕像劈断了一角,六爷也因此摔倒在喷泉池子里。
本来已经干涸的池子,因为积攒了雨水,混合着经年累月的尘泥,变得脏污不堪。
六爷整个人摔进其中,面具被抖落一边,脸上沾了污泥,但他仍紧紧闭着双眼,原本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也变得浸渍了泥水,黑里透黄。
鱼九见六爷摔倒在池中,赶紧跨腿进去,拖拽六爷往外。
六爷却固执的推搡鱼九,嘴里仍然哈哈念叨:“别管我……别管我!这是我的天惩神罚!天惩神罚!”
鱼九的衣服也被泥污蹭的脏乱,但她卯足了劲,拖起六爷往喷泉外面拽。隔着雨水看到了手足无措的张真言,而他身侧的鬼神,朔却在冷眼旁观。
她朝他们大吼一声:“帮忙啊!”
张真言看朔不为所动,他索性把油纸伞一把塞进朔的手中,自己冲进了喷泉池中,帮着鱼九往出抬六爷。
但六爷总在胡乱推搡,对他们又踹又打,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隔着雨幕,撑一把油纸伞静默站立的朔,看着眼前三人混作一团,皱起了眉毛。
人是不是很容易被情绪左右,以至于极端降智?
他看向鱼九,冷声提醒她:“你不是有水家血脉吗?”
“驭水之术呢?”
“再拖下去,雷就要把你们一起劈死了。”
鱼九听到这话,这才顿住身形,看了一眼面容冷峻的鬼神,心里静了三分。
她的眸子也冷了下来,主动抚平原本杂乱焦热的气息,然后快速捏诀起咒。
驭水,织雨。
喷泉范围的雨丝,一瞬间听她调遣,织雨成障,变作一片护住他们三人的水屏障,汇聚头顶。
张真言见状,赶紧抱住扑腾的六爷,一边大喊:“六爷啊!没事了,没事了,鱼九也很厉害的!”
但六爷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闭着双目浑浑噩噩手舞足蹈。